醉卧美人膝_作者:夜罹沉迷(48)

2018-09-24 夜罹沉迷

  景程:“……”

  “今夜你为白祈开脱,若是当时计划败露……”

  “……对不起。”

  “景程,你除了沉默,便是愧语卑言,如何不能懂事些呢?你明明……没有那般温顺。”

  “……”

  “那两个御史台是老三的人,久居其位,栽赃陷害铲除异己没少做,父皇一心制衡各方势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今日杀了他们有公心,也确有私心。”

  “本宫是太子,你跟着本宫,断然不会受半分委屈。”

  “……”

  景程想,景熹大概是真醉了,竟然会心平气和说出这样的话。他活着这么久,最难的时刻,也不过两次。

  一次是一年前陈同在与人争执中后背刺青暴露,为了隐瞒鬼方族刺青秘密,他亲手杀了自己父亲,只有人死了,鬼方族刺青在酒散后消失的秘密才不会被暴露。三皇子怜他大义灭亲,收入宫中,还吩咐下属将陈夫人‘好生安置’。

  其次,便是此刻。景熹的举动背后,藏着他不愿面对的真相,哪怕揭开冰山一角,他之身心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深渊,乃至被挫骨扬灰,魂神俱灭。

  身之残缺之人,赌不起,爱不起。

  寂夜清寒,屋外冰霜遍地,这一方狭小境地中,身旁人呼吸温热缱绻,他情不自禁伸出手,于黑暗中,一寸一寸,自景熹锁骨,经凸起的喉结,只要他稍一用力,便可以杀了眼前的人。

  他没有。

  指尖继续上移,至棱角分明的侧脸,眉眼。

  景熹任由他抚摸,好半会,才低声道:“摸够没?”

  景程收回手,“景熹,你今晚说的话,我会记住。”

  说完,便觉身旁人胸腔微颤,平稳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似乎在笑,笑着笑着,又咬住他的耳朵,“谁愁两雄并,金貂应让侬。”

  这句也记住。

  景程:“……”

  宛若危崖摘花,火中取栗,刀尖舔蜜,却又如置身邈邈河畔,天泛青光,搴舟中流。

  再苦再痛,也得甜蜜地受着。

  祁东一带近年浪荡着一流宿水餐风的刀客,身怀武艺,却从不欺弱霸民,往往劫富济贫,行侠仗义。

  是个好去所。

  不久之后,他便要将悬在命运之上的尖刀取下,弃掉这一身累赘,义无反顾,轻装上路。

  梦中往事随心见,醉里繁华乱眼生。长为风流恼人病,不如天性总无情。

  ☆、两厢作罢

  元羽舟刚换上一身淡青色文士服,余光瞥见窗柩暗影晃动,轻笑一声,“这年头登徒子不爬墙,改爬窗户了?”

  “嘿嘿,状元郎别误会,我就是奉教主命令来看看你是否安好。”辰云笑嘻嘻跳窗而入,大摇大摆在室内走了一圈,见室内炭火燃得正盛,笑道:“这儿可真是暖和,状元郎一直呆在屋里?”

  “冰天雪地,要出去也难。”灼灼橘光下,元羽舟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辰云四顾周围,道:“那昆山派的人可真不是东西,我们教主受伤了。”

  元羽舟低着头整理桌上的几本书,这是他不久前向驿馆官差要来的,打发时日。

  “状元郎如何不担心?”

  “鞭长莫及,若是伤得重,你怕是也不会在此处。所以我猜,他并无大碍。”

  “那你可猜错了,教主伤得很重。”辰云盯着元羽舟脸瞧了好一会儿,随后叹道:“亏得教主如此挂念你,你竟然如此无情,今夜多亏了一位世外高人相助,不然,怕是凶多吉少。”

  元羽舟一脸困倦,狭长的狐狸眼已经蕴了疲惫的泪花,却仍是好脾气接着辰云的话:“世外高人?”

  “……一位气骨冷贵的公子,罢了罢了,状元郎好生歇息罢。”辰云说完,又从窗户溜走了。

  “好走,不送。”

  元羽舟脸上笑意一点点褪去,眸光冷淡,看向窗外苍穹,这个时辰,是不会有长庚星的,所幸的是,不久后,启明星便要亮起了。

  冷烛不照三更苦,罗裘难耐五更寒,霜欺老树,荒岁催老,何以怅惘,负此良辰?

  青光刃影血藏泪,残纸卷黄字托情。一壶花酒春意冷,半生江湖不由身。

  他将卸下惯有的容光,拭去一身风霜,告别旧日长寻,抛却旧日覆身枷锁,自这方月小山高处,阅尽嵚奇历落人,游遍沧溟不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