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想,便觉荒谬。小和尚清心寡欲,正好应了“无欲无求”这一点,除非……
金蕊猛然一惊:那个小呆子不会看见寺庙,干脆在蜃景里当起和尚来了吧?
“金……施主。”被抱着的人忽然发出声音,金蕊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受了惊——抱着的这个,莫非是真的……
他再看一眼旁边,不知何时,卫潜已经消失了。
金蕊赶紧将人放了,摸了摸鼻子,硬是装出个镇定自若的样子,其实心里直打鼓,一边乐不可支地想着自己方才占到的便宜,一边又咬牙切齿地悔恨起来,怎么没趁机多抱两下?
金蕊:“……我以为是蜃景,随意试探了一下。”
话一出口,果然狗屁不通。抱着人死紧不肯放算哪门子试探?
含辞刻意避开了话头,拿出一株草道:“我找到还珠草了,赶紧回去救人吧。”
下坡时,金蕊执意拉着含辞,一路回去,安然无事。
金蕊忽而想到什么,试探性地问含辞:“小和尚,在坡上,你有没有看见蜃景?”
敏锐如金蕊,立刻注意到含辞的身子僵了一下,耳根不自然地泛红,一时之间金蕊居然有些不是滋味:小和尚这般反应,莫非真是对什么人有所欲求?要真有这么一个人,他非得知道是谁!
含辞顿了片刻,头一回在撒谎的边缘挣扎了一番,最后耐不住“出家人不打诳语”的训诫,只能老老实实点了头。
这还得了?!金蕊如临大敌般,眯着眼问道:“看见什么了?”
含辞呼吸一滞,停下脚步,深深看了金蕊一眼,仿佛十分为难,最后艰涩道:“不可说。”
金蕊悬着的一口气蓦地堵住了,生生要呛一口血出来。
好个不可说!
含辞一边心惊胆战地“不可说”,一边又得忍着好奇,不去询问金施主看见了什么——他也不敢问,从金施主将他当作蜃景中人就知道必然与他有关。
九华寺内,画中仙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敛骨一边将含辞骗到雾月坡,一边来通知金蕊,有意要将金蕊引到雾月坡上去,不知道有何目的,但好在他的话有几句是真的,譬如还珠草确实能解冬凌所中的毒。
在冬凌虚弱转醒之时,半枫匆匆赶到九华寺,看到金蕊平安无事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他的目光落到金蕊的眼角时,忽然滞住了呼吸。
金蕊左眼底下的金花,隐隐地闪着红光。
半枫不禁开口问道:“你眼睛下面的花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半枫其实问过不下五遍,金蕊烦不胜烦,每问必怒,加之这回心烦意乱,对他更是没什么好眼色,一记眼神过去,威慑程度不逊于拔刀相向。
半枫当然知道答案,只是他至今不肯相信,因为金蕊说,那朵花是半枫自己亲手画上去的。这不是扯淡嘛!他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无法,他只能旁侧敲击,转而问:“雾月坡上,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管是含辞还是卫潜,无疑都是金蕊身上的逆鳞,所以险些困在蜃景当中的事,金蕊怎么会讲出来,当下便要叫这老家伙闭嘴,只是他忽然又想到一桩事。
……倘若他最后关头没有想通,仍旧执迷不悟、不敢直面前世今生的问题,那会发生什么?
毫无疑问,他会杀掉蜃景所化的卫潜以及……真正的含辞。
莫非这就是敛骨引他去雾月坡的目的?想让他杀掉含辞?可是杀掉含辞对敛骨有什么好处呢?
不但没有好处,反而是自寻死路。他不会想不到,等事后金蕊清醒过来,必然会秋后算账,让他不得好死。
于是金蕊忽然转向半枫,狐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半枫:“从小看到大的小崽子,我还不了解你……”
“别扯嘴皮子,”金蕊道,“说实话!”
半枫知道瞒不过他,但他内心深处本能地抗拒那面诡异的镜子,甚至对于谈论它都心怀畏惧,便避重就轻道:“你眼睛下面的花,发红了。”
金蕊闻言,蓦地生出一个猜测:莫非,敛骨的目的……跟他关系匪浅?
(五十)雾城志异:拨云
是夜,半枫自九华寺出来,忽觉胸口蓦然一阵滚烫,伸手摸到一面镜子,迟疑了一番,终于是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