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听着叫人唏嘘。然而却还有疑点,卫潜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花神殿也建了好些年了,为何早先没见如愿出来作乱,偏偏选了这个时候?
“这些人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滥伤无辜?”卫潜问。
“无辜?这些人中间,藏着十恶不赦的凶手!那个人将少钦最后残留的枯骨碾成了齑粉!宁可错杀一千,我也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如愿的语气冰冷且充满恨意,讲到后面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像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卫潜道。
“胡说!我不知道!”如愿立刻反驳。
金蕊哈哈笑了两声。
“哦,那你一定知道自己胜不过他。”卫潜无奈地看了眼金蕊,又道,“说什么将凶手碎尸万段,你不过是在泄愤,将怒火撒在无辜又弱小的人身上,说到底,你是恨自己无用报不了仇。”
如愿沉默了,她确实胜不过那个人,否则,何至于叫那人踩碎了少钦尸骨还轻轻松松地全身而退,甚至……甚至让她混混沌沌地过了好几日才察觉到。
卫潜不留情面的话显得非常刻薄,没有丝毫怜惜地剖开了她最后的伪装。金蕊似乎觉得有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那一具枯骨早就不是少钦,你该走了。”卫潜缓缓道。
许久,没有回应。唯有一地狼藉的藤蔓,翠色褪去,干枯成碎末,随风而逝。而那一声声肝肠寸断的“少钦”,犹似徘徊在耳畔。
……
卫潜与金蕊离开花神殿,行路途中见到一群人正眉飞色舞地讲话。路过之时,卫潜听到“缈缈”这个名字,一愣,便凑过去,却听见其中一人说:“那家的老爷四处寻人也没寻到,听在场的人说,那老爷回到家中,在院子里的一口枯井边上,发现了一只绣花鞋,大红色,上面绣了一只红鲤……怪瘆人的。人家都说缈缈跳井死了。”
“红鲤?等等,我记得他夫人不就叫红鲤吗?”
“他哪有什么夫人?你是说早年跟人跑了的那个?”
“不是她还能有谁?依我看啊,别是他夫人回来将女儿给偷走了!缈缈指不定还不是他亲生的呢。”
“真要这样,老头子也够可悲的,有钱又怎样?白白替人家养了闺女!”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
(二十四)春城旧闻:象姑馆飙尘大梦归1
夜间的风呼呼刮过,帘子吹得胡乱飘,窗檐上悬着的银铃叮叮当当地响,红衣裳的姑娘翘着腿坐在沿边,一边剥莲子,一边自在又惬意地哼着歌儿。
瞧一眼外头的天光,约莫人定之时。
“冬凌,《浮云》的词儿可背好了?”黑衣裳的女子冷着脸问。
“急什么,还早着呢。”冬凌懒懒答道。
“早?明日一早就得去镜月湖演出,这会子人家白芥对戏都对好了,你词也没背,还嫌早?”她脸色大变,皱着眉怒道。
冬凌斜睨了她一眼,随口道:“唷,白芥招你喜欢,你倒是找他去呀,跟着我作甚。”
“你……你说什么?”她几乎咬牙切齿,“再说一遍!”
“哎呀,我胡诌的,别较真嘛。”冬凌莞尔一笑,说着将手中水灵灵的莲子送到她嘴边,“来,吃一颗莲子,特别甜!”
她信手一挥,将冬凌的手甩开,转身不理会她。
“不理我?正好,那我走了,你可别后悔。”冬凌说。
“你敢……”她猛地转过身去——窗台上空空如也,唯有一串银铃摇摇晃晃。
“冬凌!你回来!”
……
橘白被一场梦惊醒,醒来顿觉头痛。冬凌那倒霉丫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她在春城苦苦寻找,如同大海捞针,气得想发一道悬赏令,将她捉回来。
她从前跟着兰嗣音时,觉得那货一闲下来就争分夺秒聚众赌博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还有更无耻的——冬凌这家伙什么事情都是拖到最后一刻再着手,还莫名其妙地有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迷之自信。
《浮云》在镜月湖演出了两场,观众的呼声足以掀翻屋顶,好评如潮。它由仙娣所著话本《浮云终日行》改编而来,冬凌所饰演的浮云和白芥饰演的风行相爱相杀,由互相算计的死对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好搭档”,因为牵扯进江湖帮派之中一系列的阴谋陷阱,二人在危机之中逐渐认清自己的内心,互相在暗中对对方施以援手,最后终于争相表明多年看破不说破的心迹。《浮云》是第一部周演的话本剧,全剧分为十三场,每周只演一场。阔绰的人可以在第一时间进入镜月湖之穹境观看,银根稍紧的则可以推迟些日子,花一半的价钱看穹境记录下来的画面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