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问夏不得已停下了法诀,中断作法。
新鲜的空气蓦地涌入肺部,法坛中的众人如断了线的木偶,东倒西歪。
他们靠在一起,不顾肺部的疼痛,大口呼吸。逐渐恢复的视线里,一黑一红如此显眼。
“湖神大人……”
历问夏掸了一下拂尘,道:“可怜。”
这高塔伴有结界,又选在天时地利的节点进行作法,可谓固若金汤。
果然,无论它再怎么攻击,高塔也纹丝不动。
在发现这一点后,水龙一个摆尾,改变了目标,冲向历问夏。
几年前的教训,怕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历问夏叹气,飞身上前,灵气涌动,朝着水龙击去!
地面。
众人呆滞地瞧着天空上的火光电闪,依偎发抖。
历问夏的话语回荡在耳畔。
国师仍旧是他们记忆里温和谦让的模样,洁白的衣衫,清透的眼眸,和多年前那路见不平,将作恶水龙镇压在湖底的翩翩散修没有不同。
今天的天色也没有不同,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但善恶却是完全颠倒。
历问夏没有骗人。
这是所有的居民都认同的事实。这并不是死到临头时自欺欺人的逃避,因为历问夏表露而出的所有情绪,都指向了一个方向——他是切实坚信着,灵魂的永生比一切更加重要。
但那不是他们想要的。如果从一开始就告知他们,永生意味着失去血肉、失去自由,意味着直到灵涯大世界毁灭的终点,他们都如同囚犯一样被关押在那高高的通天塔内,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同的。
可是事到如今,他们亲手铸好的牢笼,正大开其门,等待着他们自己的进入。
“湖神大人会赢吗?”
一个小女孩这样问道。
她还不理解死亡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大人都恐惧的事物,对她而言也必然是恐怖的。
女孩的父母将她抱在怀里,摇了摇头。
不知道。
湖神与国师早就对打过一次,白鹭洲的所有人都明白那结果,可是又希望着能有奇迹出现。
历问夏的攻击很快,一道道缺口残忍地出现在水龙的身上。
朱明湖的湖水从后方源源不断朝这边飞来,补全水龙残破的身躯。
水龙不甘示弱,庞大细长的身躯灵活迅猛,如同蟒蛇绞杀猎物般将历问夏卷在腹下。
层层黑鳞将历问夏包裹,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锋利的鳞片割破他的衣裳和肌肤。
随着黑鳞将他的视野全部遮完,历问夏停止了挣扎。
水龙很是小心警惕,它的动作没有放缓,反而更加用力。
众人的眼中露出一丝希冀,要赢了吗?!
一声轰鸣。
如瀑的水花从天空爆开,倾盆而下,毫不留情地浇了众人一脸,好像在嘲笑他们一般。
一条黑色小龙被历问夏攥在手中,像是离了水的鱼一样摆动。
历问夏道:“你就当通天塔的第二位主人,好吗?”
说罢,手中一用劲,天地间回荡着凄厉的惨叫。
历问夏拍拍手,整理了凌乱的衣襟,俯视着那一张纸惊慌失措的面容,笑道:“诸位莫要惊慌,马上就到你们了。”
就在他再次挥动拂尘的那一刻,一个急速呼啸的东西从背后朝他扑去。
不需要回头,身经百战的身体早已经明白该如何应对。拂尘一挡,带着泥味的水雾飘散。
历问夏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富有攻击性的东西不过是一团水。
他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小瞧了你。”
九州第一修士也无法化解的化灵散,还是栽在了商悦棠手上。
商悦棠手握越水,淡淡道:“自以为是可是应敌中的大忌,你活了这么久,还是不明白么?”
他清瘦的手腕上,盘着一条黑色小龙,正裂开嘴巴嗷呜呜朝历问夏怒号,若隐若现的小尖牙表露出示威的态度。
历问夏道:“我想商掌门这般的大能,也不是时时都可以见到的。”
商悦棠道:“那这就算给你上了一课。”
历问夏道:“想必商掌门的学费可不便宜。”
商悦棠下巴微扬,骄矜道:“用你的命来抵还是够的。”
历问夏道:“我的命,商掌门想要,随时可以拿去。只怕是这整个白鹭洲的人,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