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眸但笑不语,莫生凉却心底一惊——紫祭说这神眸有预言之力,想必早就知道自己已不是盟主,那么这声盟主的含义……
他不敢再想下去,也无暇去想这件事,只是朝神眸那边跪走了一段距离,一声不吭地行起了叩拜之礼,一下又一下,将他的额头磕在地上。
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然而莫生凉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仿佛一个不知疲倦的傀儡一般,不达目的不罢休。
神眸眯起眼睛打量莫生凉,仔细去看,能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显然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亲自去各地寻找过自己,至于都去过哪里,经历过什么磨难,他没有兴趣知道,他现在所看见的,是一个虔诚恳求的人,比最忠诚的信徒还要虔诚。
“停下吧。”神眸淡淡道,“没用的,我救不了他们。”
听到“停下”二字,莫生凉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在听到神眸后面一句话之后,便又开始了无休止的叩拜,他身上那股子倔强,是谁人都撬不动的躯壳。
“你就算磕死在这里,我也没办法。”神眸皱起眉,“那个叫陆殷之的小伙子已经被散了魂魄,身躯又在那深渊底下,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莫生凉磕完最后一下,默默直起身子听着神眸的话,混着灰土的鲜血从额头上缓缓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至于那个魏骁戎……”神眸略一沉吟,蹙眉道,“如果你能够承担后果,告诉你也无妨。”
“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不是你来承担后果,而是别人。”神眸微微一顿,淡淡道,“回到你们两次换魂的地方,施展鬼族招魂术,即可召回他的魂魄,重新塑体。只不过你须得知道,鬼族招魂术是禁忌咒术,一个人一生只能施展一次,施展过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莫生凉呆滞地看着神眸。
复活魏骁戎,要牺牲两个人的性命。况且他记得,禁忌之术,只有鬼族祭祀才有机会习得,可金祭已不复存在,只有紫祭一人,如何完的成?更何况紫祭愿意为了魏骁戎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他还想再问神眸一些事情,可再一抬头,面前却什么也没有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像是场梦一般,梦醒,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看似有希望却渺茫的方法。
莫生凉轻轻抹掉额上的鲜血,看着血液出神,无论这希望有多渺茫,他都要一试。
……
深夜,外面又起了大风,将屋内的烛火吹得忽明忽暗,终于灭了下去。
紫祭饮尽杯中最后一滴酒,起身将蜡烛重新点燃,而后走到窗边,刚要将窗户掩上,便注意到外面有道人影矗立着。
他心下有些疑惑,这祭祀堂平日里无人来访,更何况是深夜。
紫祭披上外衣,顶着风推开门,就见一个风尘仆仆人直挺挺跪在地上,面容多是疲倦,不知跪了多久。
虽然黑夜模糊了他的面容,但熟悉感还是让紫祭微微蹙起眉,几步上前将人扶起:“怎么回来了?”
然而被扶之人却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打算,依旧直直跪着。
紫祭拉他的手微微一顿,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求您……”莫生凉沙哑的声音艰涩地传出,“……求您将招魂术传与我。”
“招魂术?”紫祭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使了些力气拉起莫生凉,“我们进屋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祭祀堂,紫祭给莫生凉斟了一杯热茶,放在他手边后,凝重道:“招魂术不是儿戏,可否说与我原因?”
莫生凉苦笑着低下头去,半晌才呢喃着将神眸的话复述给紫祭,本以为紫祭会思索良久,却没有料到他竟爽朗一笑,拍了拍莫生凉肩头,欣慰道:“如今鬼族不再需要祭祀,我正愁如何度过余生,若能够献上这条命救回少族长,我怕是在九泉之下也能笑出声来了。”
莫生凉怔怔地看着紫祭,这位老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虚假之态,有的全然是一副期待之色。
在逃离深渊那日后,他已经久久没有这种鼻酸的感觉了。
莫生凉起身,一言不发地要拜下去,却被紫祭扶住了,感慨道:“若是招魂成功,只希望你能和少族长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从一开始少族长将你带回族里的那一刻起,我就能感觉到少族长对你不一般,只是没想到这份特殊是带到命里去的。如今你们有了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