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我平静道,“维利嘉不会背叛我。”
加西亚船长闻言叹了口气,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道:
“刚刚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分不清你和那个倒霉的金毛犬,再加上发情期的人鱼不可能会有守贞的意识,对优质的性伴侣更是来者不拒,短短几天的相处足够你认清他的本性吗?还是说你和那些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蠢家伙一样,一两句甜言蜜语就被哄得信以为真了?”
他说着压下自己的帽檐,淡淡地接着道:“马诺,虽然我很喜欢你,可我也不得不残忍地提醒你一句,也许跟这艘船上大多数没文化的烂人比起来你算是珍宝一样的存在,然而和湾区那些名门望族出身的真正精英比起来,你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我始终一言不发。
“好了,我的金发天使。回去好好睡一觉,把他忘了吧。”加西亚船长凑过来,温热的吐息洒在我的耳畔,“就算没了那条水性杨花的人鱼,你还有我不是吗。”
察觉到他的意图时,我原本应该推开他,可失了心魄似的身躯僵直在那里,冰冷的嘴唇便毫无知觉般被他碰触了一下。他很满意似的摸摸嘴角,也没再进一步地去引诱些什么,像往常一样亲切地拍上了我的肩头。
“好好想想吧,也许对富农出身的小水手而言,我称得上是不错的情人了。”海面上的白雾缓缓散去,加西亚船长掏出怀里的罗盘看了一下,抬头道,“我们的航线已经因为暴风雨偏离了许多,既然船上补给还充足,休整一下就绕过巴雅克,直接朝安菲利亚出发吧。”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魂落魄地回到那间还满是人鱼气息的舱室的。
坐在小床上做了足足半个小时的心理建设,我才鼓起勇气再次翻开安杰罗的日记,找到刚刚的部分接着往下读。果然像加西亚船长所说的那样,他和某条从天而降的人鱼很快便打得火热,我逐字逐句地读着那些像是快要溢出荷尔蒙的花体字,忽然痛恨极了这种鸡毛蒜皮式的日记风格。
安杰罗花费了大量笔墨在这条拥有着梦幻般银色尾巴的美丽人鱼身上,甚至连zuo爱的细节都描述得一清二楚,这条人鱼是如何对他从一开始的高傲不屑到沦陷其中,被发情期折磨得只能娇声恳求他,最后被他制服在床上时那妖艳撩人的姿态,像是情se小说般白纸黑字地强行闯入我的眼底。
不得不说,那一瞬间我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觉得自己像个活生生的弃妇。心底有个声音在拼命劝慰着我,说维利嘉绝不可能做出背叛我的事,这是被伪造出来的日记也不一定;可不论我静下心来看了多少次,这都是安杰罗那个人色彩鲜明无比的花哨字体,从纸张的触感和陈旧度来看也没有任何造假的可能,我抓着自己的头发,只觉得心情糟透了。
我当然不肯承认这是我已经对某条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的人鱼产生了感情的缘故,半晌烦躁地合上这本日记,想要把它连同我那些微妙的不快彻底撕个粉碎。
就在这时,我掂了掂手中这摞原本还很厚实的纸张,忽然觉得它似乎比之前轻了许多。
安杰罗的日记和普通的航海日志一样,是牛皮的封面和一些用铆钉镶嵌在一起的活页,要取下来其实十分简单,即便这其中少了几页,恐怕我也不可能会察觉到。
而能被我察觉到轻了重量,这就证明在不久前我冲上甲板的时候,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这里来,取走了它并不算少的一部分。
我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翻开之前读到的地方看了又看,然后凑上去轻轻闻了闻。
纸张上弥漫着些许醇厚的香料和清淡的蜂蜜味,毫无疑问是伊桑雪茄的味道。
……
我奔向水手舱,那群睡得鼾声雷动的家伙里并没有我要找的人;又一路摸到下风舷梯,随手拉过一个路过的巡逻员问道:“水手长在哪里?!”
巡逻员被我吓了一跳,茫然道:“好、好像在冷冻舱收拾杂物……”
我劈手夺了他的灯,下一刻就朝不久前还满地狼藉的冷冻舱冲去。
我知道加西亚船长一定还隐瞒了什么,他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始终要阻拦我拿到安杰罗的日记,而他和十年前的这艘船又有什么关系。其实我只要静下心来想一想,就会发现这其中的异样来;明明维利嘉才是安杰罗第一条见到的人鱼,可他却在接下来的日记中与那条人鱼相处得游刃有余,字里行间又哪像是初次看到人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