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时,李林甫一直没有表态,容襄猜测,李林甫此时出手,当是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他还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机会。
这是第二封信,依旧没有及时寄到。
再然后,第三封信写道,玄宗将所有弹劾王忠嗣的奏折都留中不发。但,却将董延光的自辩奏折遍示群臣。
这举动背后的含义实在太可怕,萧易收到这三封信,没有片刻犹豫,便急匆匆捧了去找节帅。
董延光说节帅贻误军机,若皇帝不信或者直接让节帅也上书自辩,都是好事,说明皇帝对节帅还是信任有加。若皇帝留中不发,也勉强,说明皇帝对节帅还有起码的信任,要看节帅今后的表现。可是皇帝偏偏将这封奏折遍示群臣,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看,王忠嗣这厮,忝为节帅,竟然做出这等事来。他是怕手下大将打下石堡城,光芒盖过自己呢?还是更存着别的甚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原先朝中对于此事的议论原本还是比较隐蔽的,但玄宗此举一出,对王忠嗣的批判便到了明面上,除了越来越多简直如雪片般的弹劾奏章,坊间竟也出现了以此事为蓝本的话本和变文。
堂堂节帅,竟成了贩夫走卒口中的笑柄。
偏偏在这个时候,李林甫上书了,他居然在为王忠嗣辩解,他说,将军是爱兵如子,不愿意手下辛苦培养的兵士因此役而死伤过重。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对的,只可惜这句话的听众是玄宗。
爱兵如子,有时候,等同于收买军心。
敏感多疑的玄宗没办法不这样想,莫非王忠嗣是在用驳皇帝面子的方式换取军队对他的拥护和爱戴?
李林甫实在太了解玄宗,实在太清楚怎样说话,表面上是在为王忠嗣说话,实则是再阴狠不过的一刀。
口蜜腹剑李林甫,名副其实。
形势已如此危急,节帅竟然还置若罔闻,是认命了,还是别有打算?萧易左思右想,一颗心犹如在滚油里上下翻滚,痛得他坐立不安,终于把这封信揣在怀里,又去找王忠嗣。
大校场上旌旗如云,军队正在操练,今日节帅亲临,儿郎们心情激荡,分外用心,枪如林,马如龙,喊杀声震耳欲聋。王忠嗣一身重铠,手按剑柄站在高台之上,面目隐在头盔的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众将都在王忠嗣背后两班站立,萧易还未到高台下,哥舒翰已远远望见了他,招手示意他上去,台阶下的兵士大概早得了吩咐,也未曾阻拦,任由萧易上了高台。
萧易轻功底子好,素来脚步轻快,此时却特意放重了脚步,停在王忠嗣背后一步远的位置,单膝跪地拱手道:“节帅。”
王忠嗣没有回头,淡淡道:“你来了,起来罢。”
萧易心中原本有千言万语要说,当此情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默默地也站在一旁。
大校场上,此时正是李信和赵河的对决,赵河主守,李信主攻。以高地上一杆大旗做标的,大旗百步之外以战车围之,代表城墙。高地的背面及两翼遍布红色旗帜,以示绝地,不可行,只有正前方可攻,而正前方唯一一块平地则有赵河布的却月阵,一千重步兵成半月形结阵,两端抱墙,六百弓/弩手居中,两翼各有一百骑兵在后方待命,李信领五千骑兵沿一条狭长小路向前冲阵。
李信的兵三倍于赵河,重骑兵战力又强的可怕,但输在地利,战阵施展不开,赵河兵力少,步兵机动性又差,可灵活机动的骑兵一共只有两百人,实在太少,他的主要优势便是地势险要,阵型严整。
李信已冲了几次,最好的一次将赵河的左翼打得向后退了一箭之地,但赵河令旗挥舞,迅速变阵,右翼骑兵破阵而出,以奔雷般的速度直向李信左翼横插过去,李信左翼调转方向迎上,赵河部的骑兵忽然变向,向右转了个大大的弯,带着李信部的左翼也跟着又转了个弯,双方侧翼交锋,短兵相接,战了一合不分胜败,马队去势不停继续前冲,却冲到了李信部的后方,远远离开了主力阵容,那边赵河以调动弓/弩手和重步兵集中兵力,强顶己方左翼的攻击,左翼骑兵则绕阵而出,扑向李信部已空虚的左方战线,将李信部阵型从中剖开,破阵而过,趁着李信部阵脚未稳,兜转过来再次冲锋。李信部挤在狭窄的空间内,变阵极为艰难,被连续冲了几次,阵形已然大乱,李信不得已再次鸣金收兵,退回本阵。
王忠嗣示意萧易上前,问道:“你也跟了李信一段时日,且来说说,战场正面最为平坦,适合骑兵冲锋,李信为甚么始终不打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