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呆子一天一夜没见他,是不是又抱着那个小包袱在偷偷地哭。
江淮渡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心中升起几分凉薄的愧疚。
那个小包袱,好像装着小呆子的整个世界。
而他,却把里面最重要的东西拿走了。
那个小呆子啊……
江淮渡想起了燕草那句质问。
若非事关潜龙谱,卓凌怀孕,他会高兴吗?
江淮渡嘴角绽开一个温柔的笑意。
可笑容很快消失在了风中。
没意义了。
若非为了潜龙谱,二十年前他就已经结婚生子,如今多半孙子都有了,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小呆子,喜欢得恨不得揉进心口里。
情深是劫,痴狂为祸。
江淮渡走出拱门,隔着窗户对上一双泪痕未干的眼睛。
那双眼,乌黑,明亮,圆圆的像只小猫,总是委屈巴巴地含着些水光。
江淮渡心中鬼使神差地想,库房中有一块黑曜石的坠子,是崇吾郡的荒山上采来的。质地明亮温润,流光溢彩,乌黑如墨。若穿条链子挂在小呆子脖子上,一定相称极了。
卓凌对上江淮渡的目光,心中那些隐约模糊的委屈,好像忽然全部找到了最痛的那一点,眸中隐忍许久的泪水忍不住丢人地淌下来。
他哽咽着缩回了窗户后面,坐在地上把脸埋进小包袱里,低低抽噎着。
江淮渡走到他面前,叹着气抚摸小呆子的头发:“我不来,你就气得摔了药,我过来了,怎么又像小刺猬一样不肯见我?”
卓凌不是小刺猬,他没有刺,哪怕已经蜷成一团,也是软绵绵的一团小东西。
江淮渡蹲下身,把小呆子软绵绵的头发揉得乱成一团:“卓凌。”
卓凌哽咽着小声说:“不是假的……”
江淮渡温声问:“嗯?”
卓凌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团,在江淮渡掌心蹭来蹭去,哭唧唧地说:“孩子……孩子不是假的……他在我肚子里……不是假的……”
江淮渡心中猛地一颤,那些半真半假的笑意僵在脸上,一阵恍若隔世的痛楚渐渐泛上心头。
他的小呆子哭得那么委屈,抱着那个代表着全世界的小包袱,紧紧捂着自己鼓起的肚子。
那是……那是他的孩子啊……
是这个世上,他唯一血脉相连的生命。
江淮渡修长的手指微微发颤,却不敢再把那个哭泣的小东西抱进怀中。
卓凌哽咽着使劲儿摇头:“你们……你们为什么都骗我……都说……呜呜……都说他是假的……”
江淮渡脸上依旧是温柔和煦的笑意,眼底却是一片轻颤的狠心:“小呆子,不哭了,乖。你不想喝药,我们就不喝,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你喜欢小泥人吗?”
卓凌哭着摇头,哭得一抽一抽。
他这辈子,从来没哭得这么伤心过。
他生来就比旁人愚笨些,哭和笑都少有,只会呆呆傻傻地闷头干活。
可他遇到了江淮渡。
温柔强大的江淮渡,武功很好的江淮渡,把他抱在怀里的江淮渡,把他欺负到哭着求饶的江淮渡。
从此之后,一切都变了。
江淮渡一个眼神,一点轻薄的语气,都会让他辗转难安,欢喜得眉眼弯弯,或哭得像个小孩子。
他不再是曾经的自己,却还不知道江淮渡是谁。
卓凌脑子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更不明白江淮渡怎么了。
可他好伤心好伤心,眼泪像决堤的水,湿透了手中的紧握的流苏坠子。
江淮渡轻轻握住小呆子的手腕。
明明是习武之人,小呆子的骨架却很小,握在手里细细瘦瘦软绵绵,让他忍不住就难过起来。
江淮渡说:“小呆子,你看着我。”
卓凌仰头,泪汪汪眼巴巴地看着江淮渡英俊的脸,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江淮渡嘴角的笑意温柔艰难地缓缓扬起:“小呆子,你就那么想给我生孩子?”
卓凌傻乎乎地含着泪,委屈地点点头。
江淮渡说:“江府缺个夫人,你想不想做?”
卓凌眼里还挂着泪珠,这下彻底傻掉了。
江淮渡说……说要他做夫人……
卓凌边掉眼泪边警惕地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你说……呜呜……你说你有三妻四妾了……缺……缺什么夫人……说谎……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