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灰蒙蒙,风凉飕飕。
他一脸木然走近囚牢,赵鹏卷缩在墙角,听到他脚步声,赵鹏就嗬嗬的,在非人的酷刑中,他的嗓子坏了。
赵鹏叩叩地二话不说就磕头,山田助也伸出皮鞋,鞋面隔着赵鹏的脑袋与地面再一次来个热烈接触。
赵鹏哭了,哭得老泪纵横,浑浊的眼球警惕地看看铁栅栏外,看到都是日兵,便用嘶哑得不似人声的嗓音,急速道,“求我,求求你,求我,我有连城宝藏。”
山田助也冷漠的表情充满不屑,更像是看着一个竭力表演的小丑,卖力但不好笑,一点诱惑也没有。
赵鹏眼前模糊,连日来的饥不裹腹,他已经饿得老眼昏花,赵鹏唯恐他不相信,咬咬牙,道,“天津城南五十多里,去找一座有溪流的山,那里藏有宝藏。你去寻个究竟,若我食言不得好死,这算是定金,若把我捞出去,还有另一座。”
山田助也看到他的境处,忽然想到中国有句古话,\“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概意思就是说人到临死,他说的是真心话,是善良的。一刹那,山田助松动了,也似乎相信了他。
于是秘密地派人去搜查,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挖出了一条暗道,暗道弯曲纵深,沿途设置不少的机关,短时间内没能打通,但赵鹏的审判日越来越近了,无论他是如何辩解,只要证据确凿,死刑是板上钉钉的事。
山田助也想,他的命有必要留着。
山田助也开始动用关系去警局走动走动,但是看守也好,处理人员也好,顾章都是下
死命令,不得探望不得保息发现徇私走后门者立刻枪毙,光光是赵鹏一个狱牢,就派了一支队伍日夜监视看守。
日子被逼拖到了审判日,那一天顾章一身戎装,神色萧瑟,像一尊佛像,岿然不动地坐在了听审席上,点燃着根烟,夹在指尖上,没有抽,火光在烟身上闪现,烟灰长长燃落,烟细细飘扬。
审判是漫长的,光是罗列罪状以及罪状背后的证据,就用了一天,顾章坐得有得木然,但脸上表情还是一副穆然,不是深仇似海的怒意,也不是放下执念的淡然,他更多是带有了理所当然的心情。从他听到父亲所被加上的罪证,他压根不相信,别人不敢说,顾霆坤这个动不动就瞪眼翻鼻子的耿直脾气,天天想着国民,三言两语离不开自己的理想,隔三差五就追忆以前浴血搏杀的峥嵘岁月,要说他去卖鸦片,这个老头子估计不怕死,就怕被污蔑了。顾章心里很悲苍地想,老头子还真没福分,死得不得安宁。
一日的听审结束,第二日,顾章准时出席。
审判上,赵鹏瘦骨嶙峋,垂头丧气地靠着铁栅栏支撑身体,他抽去了精气神,头发全白了,脸上一道道褶皱子,老人斑都出来了。
“……贩卖人口,罪名成立。”
“……陷害顾霆坤一家致死,滥用职权,罪名成立。”
“……徇私枉法,挪用公款,罪名成立 ”
“……罪名成立。”
审判官刚正不阿地朗读着赵鹏的罪名,一条条背后,血迹斑斑。
而赵鹏也被处以枪决,执行在三天后,在这个过程中,其实赵鹏整个人好像灵魂出窍般,听着看着,但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总觉得是在看别人的宣判。
噢,听到死刑时,人终于回过神了,眼泪就留了下来,不甘心,充满着愤愤不平,怒气爆发了,扯着嗓子尖声吼叫,“顾章你不得好死!”他伸直拷这镣铐的手,挺直直地指着审判官,“还有你!有眼无珠,不配当官!我冤枉啊!”叫声撕心裂肺。
他身旁的狱警推搡他一把,连忙低声喝止他。
赵鹏情绪激动得简直要将人生吃了,狱警怕你事后被问责,伸手捂着他的口鼻,不甚,反被他恨咬一口,狱警痛得龇牙咧嘴,一棍子抽向他后脑勺,随后被脱离现场。
顾章冷眼看着一切,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
赵鹏的人生进入了倒计时,他也以为自己要见阎罗王了,终日以泪洗脸,直至行刑前一晚。
火车上,顾贝吐得昏天黑地,顾喆也在一旁病怏怏的。宝祥看着兄妹俩发白的小脸,心里疼得不得了,一会儿抱抱顾贝,一会儿抱抱顾喆,结果也把自己给病倒了。
顾章来接他们时,看着一大两个小的,无精打采地抱成一团,瘫坐在铁轨旁的凉亭上,脸色苍白,神色也呆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