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他言语轻薄,又十足讥讽,便同样铁青着脸不再言语了。
丁太监还在不停的磕着头,口中却换了一番说辞:“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娘娘也是为了您好……”
舜元忍着没对郑皇后发脾气,见到丁太监竟还敢来劝,登时火冒三丈,狠狠踹了跪在地上的丁太监一脚:“好个奴才,你要跪就在这里跪吧,跪够十二个时辰再回来当差”便拂袖离去,身后呜呜泱泱的宫人们立刻跟上,甚至有些小太监脸上的得意之色难以掩饰,这十二个时辰过后,丁总管回不回得来还不一定呢。
直到皇帝离开园子有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坐在椅子上兀自出神的郑皇后才重新说话,只是这时,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之前的尖刻了,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对还跪在地上的丁太监道:“陛下一时半刻是不会回来了,丁总管还是起来吧。”
丁昭讷讷的摇摇头:“老奴不敢。”
郑皇后也不多劝慰,只是道:“刚刚辛苦丁总管了……”
丁太监立刻伏跪在地上:“娘娘这话,老奴不敢当。”
郑皇后微微叹着气:“今日陛下突然来找我,我就觉着不妙,结果还真是,他问了我两遍,可听说过什么叫陈高轩的,又问了我母族那边最近和那些地方官员走的近,我编了几个谎,他倒还是不信……我只好说传你来对质……”
丁昭默默不语。
只听皇后又像是自顾自的说道:“如果不激怒他,恐怕我今天就要坐实欺君了……”
丁太监微微正色:“娘娘一心为了陛下,可昭日月。”
郑皇后道:“只怕是他现在更嫌我了……”
丁太监暗自揣测,皇后这些话是否还有什么言外之意,细细想来却都只是一般的家常肺腑。他疑惑的用眼光扫了正襟危坐的其实并不年老的女人,只是感到了那个女人身上藏着的悲哀。
忽的皇后又想起来什么一般,道:“那位陈大人,你是如何料理的?”
丁昭答:“老奴在陈大人过世前,与他见了一面,眼瞧着陈大人咬舌自尽的。”
“那陈大人是如何说那白狐竟然成了人的?”
“陈大人说,他确实是亲自做了陷阱,又将白狐放进了陷阱,一切做好之后,才禀报圣上。依老奴来看,陈大人倒不像是说谎,更何况,那陷阱确实是万无一失的,那位宛……他被陛下救下来的时候,脚踝上的伤口都能见到白骨了。”
“那就是有人刻意放走狐狸的?”皇后问道:“不会就是你们的那位主子放走了狐狸,又自己做出受伤的样子的吧。”
“这……老奴也不敢妄下断言,但那兽夹是够厉害的,何况上面也没任何皇家的符记,如何有人会平白无故的故意去踩这兽夹?”
皇后沉吟片刻,没有再出声了。丁昭抬起头,只看到皇后脸上有不容易被察觉的两道泪痕。
过了很久,皇后才道:“那些宫女太监们说的美人主子,倒真的很美吗?”
丁昭犹如芒刺在背,小心的挑拣着词道:“娘娘这可就难倒老奴了……宛主子确实……但娘娘您端庄谦和,气质犹胜过他许多……”
皇后遗憾的叹着气:“照这么说,看来他比我好看许多,是不是?”
丁昭不言,只是略微抬头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有一轮残缺的月亮歪歪斜斜的挂在屋檐。
舜元来的时候脸色是一种怒极了的神色,宛宛伏在楼上的栏杆上,尽管今晚的月亮并不明亮,他却看得很清楚。他发觉就算舜元正生着气,眉目间也是清秀好看的,只是看起来这么温和雅致的人,怎么会在床笫之间……,想到这儿,他便没察觉的努了努鼻子笑了,只瞧着他一步一步走的近了,再一步一步的听得见踩着木阶梯上楼的脚步声,宛宛重重的叹了口气,暗自怀想:“做人纵使有万般好,自己却到底是不适合做人的,自从搬进这栋楼来,心悸之症倒是越来越严重了,现在光听见舜元上楼的声音,心也能跟着砰砰砰的狂跳起来,若是舜元亲他,那心几乎能跳的要飞出来,若是舜元跟他……那连气都要喘不上了……”老狐狸的小白脸上忽的一红:“这么一来再下去,这人身恐怕是没办法用多久了,再修一具人身倒是不难,可是四五十年是要有的,那个时候舜元可还记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