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
次日清早,按预先计划, 诸臣兵分三路赶赴前线。朕要去的自然是中路,依旧是谢镜愚、崔英和褚海睿随行,再加上一个李囿。
就如同褚海睿之前所预料的,从茂府到安戎城快马加鞭仅需一日。但离安戎城越近,山林就越茂密, 路也越不好走。直到入夜,一行人才进了安戎城东门。
与常年宵禁的兴京不同, 即便天色已黑, 安戎城里也是一片灯火通明。街道上全是巡逻兵士,不少人在搬运兵器等物,空地上还立着不少石块及投机;催促呼喝之声时不时传来,一派紧张的应敌景象。
朕从未见过如此阵仗, 不免四处张望,胯下马蹄也就慢了。
进城时,李囿出示了他的鱼符。传令兵一骑飞奔往城主府通报,不停高喊着“剑南节度使到”, 这会儿所有人都知道了。街道两侧很快跪了一路,还夹杂着窃窃私语——
“李节度使来了!是不是援兵也要来了?”
“这不是肯定的么?大官儿可比咱们更惜命呢!”
“那敢情好, 被骂了两日都不能动,还以为真要龟缩在城里了呢!”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朕有意不让李囿事先提醒安戎城守将、云麾将军徐应骁,就是想要听一些可能听不到的话。看来李囿所料不错,我军坚守不出,吐蕃猜出援军将至,越拖对他们越不利,便用起激将法了。
“陛下,”李囿压低声音道,小心地控制自己的马头不超过朕太多,“这时候还不说,不太好吧……”
朕摆了摆手。兵士跪他却不知道有朕这个皇帝在,他肯定害怕。“前头带路就是。”
但当然,朕这个大活人也不那么容易被无视。有几个胆大的抬头,又立刻低了下去。
“怎么李节度使带的人都好面生?”
“嗤,难道你还认得所有大官儿啊?”
“没见过也该听说过,可这几个好像都对不上啊……”
其实朕挺想继续听这些不靠谱的议论,然而马儿很快踏了过去,徐应骁也很快从城主府出来迎接了。“李节度使,”他还隔着二十来步远时就喊,有些激动的样子,“来之前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徐某好令精兵亲迎!”
云麾将军没有节度使品级高,但也不是完全的从属关系,徐应骁这么说,显然挺欢迎李囿。反观李囿,有苦说不出,只能拼命用眼神示意。
徐应骁的兴奋没得到回应,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李囿身后。他的职位足够他在元日大朝会时谋一个太极殿上靠前的位置,故而一看到朕,瞬时大惊失色。“陛……”话说到一半,他冷不丁反应过来朕为什么摇头,赶紧把后面的吞了回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诸位远道而来,还是赶紧到城主府休憩一下罢。”
片刻之后,城主府。
在确保议事厅门窗紧闭后,徐应骁就跪下来给朕行了个大礼。“陛下圣驾亲临,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起来罢。”朕吩咐,“赶紧把最新的情况说一说。”
情形基本与朕在进城时听到的几耳朵相差无几。就在李囿所说的小队骚扰之后的次日,吐蕃便开始在城下叫骂,言语粗俗难听,守门的将士几乎就要忍不住了。若不是徐应骁以援兵将至拖着,这会儿军中肯定要乱。
“援军最快后日抵达。”崔英一听就说,“徐将军再坚守一二日即可。”
徐应骁大松口气。“一二日,臣应当力所能及,城中各项储备应该也足够。”而后他望了望朕,又望了望崔英,“敢问现下到底如何安排?臣也可命人做好准备,配合大局。”
见朕点头,崔英便大致讲述了下兵力安排。在听到我朝大军数倍于吐蕃时,徐应骁频频点头;再听到慕容起负责断后,他眉头便皱了起来。
崔英见他如此,便道:“只有慕容起熟悉地形,此事非他不可。但他毕竟是原吐谷浑将领,八千兵马可能并不如何服他,陛下便令项宁项将军随行前往。”
听得项宁也去,徐应骁面色才阴云转晴。
朕瞧着有趣,心道朕的将领们一个比一个爱在脸上写心事,实在好懂。“徐将军,你打算如何准备?”
徐应骁恭敬地朝朕拱了拱手,才开始回答。他之前已经隐约料到吐蕃要来大的,不然也不会亲自驻扎安戎城;故而,他的一切准备都照着吐蕃大军可能随时压境的标准来,朕对此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