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还握着魂符,走到母亲身边。
落浔一只手罩着他的耳朵,低声细语地说了起来。
岳稀星边听边点头,等母亲说完之后,他不自觉地瞅了叶沉飞一眼,低声跟母亲说:“我不知道会不会有用,之前那个崔缙……就不好使。”
落浔略一沉吟,道:“崔缙那个跟他的不太一样。你照着我教你的法子,一定好用。”
母亲笃定的口气给了岳稀星信心,他用力点点头。
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要跟母亲说,可抬眼看时,发现母亲的残魂已经趋近于透明了,父亲在一旁牢牢握着妻子的手,一脸沉默。
岳稀星不敢再耽搁,忙照着九烛鬼母的指点,交错用了几张魂符,小心地为母亲的残魂用上。
看了看果然有一点点效果。
他又四处寻摸合适安置的法器。
跖铃,寻墨,包括叶沉飞的寒蝉,都是攻击性的武器,内含灵力,显然都不适合落浔十分娇弱的这一缕残魂。
那什么才合适呢?
正在皱眉思索,父亲对他道:“寒玉床上有一颗定颜珠,用它合适。”
岳稀星闻言忙走过去。
空空荡荡的寒玉床上,一方玉枕旁,滚落了一颗碧玉色的珠子。
伸手拿起来,珠子上发出柔柔暖暖的气息温度。
果然是适合的。
落浔没有异议,又亲昵地虚虚地搂着岳稀星片刻,这才化成一点魂光飞入定颜珠里。
岳清之看着岳稀星,又将目光在叶沉飞身上扫了一圈,低声问道:“星儿……你恨爹吗?”
岳稀星垂下了眼帘,沉默一瞬后才嘟囔着道:“有一点点恨,可更多的是想……想你,想大伯二叔三叔蓉姨,我不过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你们就都不见了,就剩下我一个……”
后来的身死魂消,重生成猫……
一切的一切,真的仿若大梦一场。
岳清之满目疼爱,想起当时因为最后一点复活妻子的尝试失败以后,心死成灰。
强打着精神应付早已经安排好的伏魔谷大会。
然后就遭到了揭发,指证,围攻。
于是,他便痴狂了,疯癫了,想着不如随妻子一起离去……
那时他是想着带上他的稀星一起赴死的,也省得留着他孤零零一人在世上受苦。
毕竟妻子那么盼望着这个孩子的出生,一家三口同赴黄泉,也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他是真动了心思,并且半点不犹豫地付诸了实践。
是那姓叶的小子出手制止,一柄寒蝉剑干脆利落地刺进了他的心房,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拉了稀星远离死神。
他的稀星当时太过混乱,所以应该是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父亲在那天夜里对自己兴起的杀心。
也是那个时候,岳清之终于确认,那姓叶的小子对自己儿子的别样心思。
从前就觉得那小子看稀星时的眼神不对,偶尔会有藏不住的炽烈和渴望流露出来。
他怀疑过,但一直没有定论。
那天夜里那小子眼神中的矛盾挣扎,甚至是看见稀星崩溃时的浓重痛苦,还有救他时的坚决……
所有一切串起来,都充分说明着叶沉飞对自己儿子掩藏了不可自控的沉重感情。
一晃而过的幽魂时光,再次相见,他发现此时叶沉飞对儿子的感情已经变得明目张胆,不加掩饰了。
“叶沉飞他……”
岳清之试图对儿子说些什么。
“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岳稀星立刻开口否定:“朋友都不是了。爹,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岳清之默然。
他没有天理伦常的迂腐思想。
他和妻子注定是要离开自己最爱的孩子,无法长久陪伴。
世上这么多苦楚,从小让他宠惯了的稀星,一个人要怎么背负前行?
叶沉飞那孩子其实不错,他不知道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儿子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一眼就看得出的,叶沉飞对儿子的深深爱念和执着。
这是一个执着于目标,绝不会轻易放弃的孩子。
有他陪着稀星,未尝不是一种托付。
可是他太明白来自于稀星的挣扎和抗拒。
那并不一定是对于断袖之癖的抗拒,而是……鲜血与人命染就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