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抓住他:“今日出了何事?”
货郎呆道:“出什么事了?”
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
我朝周围点了点,有些吞吐:“似乎心情都很好?”
货郎恍然大悟:“您是问这个。”
我点着头,一脸求识若渴。
他笑道:“文少爷不但出卦帮人,还给大家伙儿贴家计,可谓是宋城小菩萨。我们见了您,当然高兴。”
卦我理解。家计是什么……我有些茫然。
货郎见我不明所以,提示道:“就是前阵子走在您身侧的那位青衣公子。他一大早每个摊都走了一遍,包了我们一个月的货物呢。”旁听的阿婆插嘴道,“我瞧他身上金丝银线,所绣无一不是精品,却连老太婆的针线都不嫌弃。”
更多的人东一嘴西一嘴的插话进来。
“毛家铺子的豆腐脑,城西段家庄的二十匹布,清池砚的笔墨。他都包啦。”
我有些呆滞。心头涌起一阵不大好的预感。
“他付钱了?”
周围的人异口同声:“等着您支呐。”
我腿一软,扇骨握地嘎吱嘎吱响,仿佛千万个卯日星君在我眼前飞过。
“也就是他瞧着十分面善,人又水灵。打着小半仙的名头。才做了这担保。”
“就是就是。笑眯眯的。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不知婚娶了没有。”
“说到底还是要谢过小半仙。许公子说是受小半仙之托才行此善举。”
他们你一嘴我一嘴,笑得花儿都要开了。最后齐声道:“文少爷,您看这钱?”
满脸都透着‘堂堂大府肯定不会赖账’这样的,信赖之色。
天真无邪,诚恳纯朴。
许青啊……
不是我说啊……
这么纯朴的人,你也好下手坑啊……
想到文武昀必然会出现的那张铁青的脸,我觉得人生十分绝望。能不能和秦广王商量下把我塞到轮回台上重来一次?
“……带着票据,找文府管家取吧。”我如是说。心头滴着血。
这是条漂亮的蛇。
也是一条干得漂亮的蛇。
我记住了。
原本的好心情,连一丁点儿也没有剩下。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张百手家的。
老头正坐在屋外,手上全是泥,地上摆了好几个泥塑。见我过去站起身来,面上却没有之前那些人的欢喜,反而带了些苦恼。
“小半仙。”他说,“你来得正好。”
我不来,他也要寻我了。
张百手给我看地上那些泥塑,无一不是坏的。断了胳膊缺了腿。我捡起来看过去,这些都只粗粗捏了形状。张百手一般都等身体塑好后,才会将五官俱细一一刻上。如今连身体都完不成,别提其他。
我说:“这便是你要给我做的那一个?”
“可不是。”他瞧着地上那堆杂七杂八的零碎,面上有些犯难,“那日你和我说后,我不敢耽误,准时去文昌帝庙那里取了一掊土。当晚就捏好了一个人形。原想晾着,待土质硬一些,再着手刻画。没想到,只一夜功夫,这人偶不知为何,我一拿起来,就碎了一地。”
我脸色有些凝重。
“是小偷干的吗?”
“老儿也怕是如此。第二日特地放在床头。结果仍是这样。”张百手也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呀。宋城水土不曾变过。我的手艺不会出差错。”
他怀疑是水质问题,特地分出一些土来,捏了只兔子,并没有异样。可一旦着手我交待的事,就不成。这武曲星君,无论如何也捏不成形。
张百生有些忧虑:“小半仙,要不要,找城隍老爷拜拜。”
你看这既然不是人干的,总怕是别的什么东西干的。
要说黄狼更不可能。这么大一动静,张百手不会毫无察觉。这黄狼得成精了,不偷鸡摸狗,反而去啃泥娃娃。
究竟是人是鬼或是别的什么,我一时也拿不准主意。只能说:“这样罢。坏掉的这些,我先带走。你再替我试着做几个。成与不成,我过几日都再来一趟。”
告别了张百手,我揣了一包的碎土,打算去土地庙转转。这里的土地,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可既然事儿犯在他的地盘上,总得和主人家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