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聊了大半时辰,江轻逐见菜冷了便叫伙计拿去热过,再温酒来。他自己非但不饮酒,且只吃些素菜。秦追想了想试探问道:“你义父是谁?”江轻逐收了笑容道:“我义父是江宁快剑姚穆风,只是他晚年已金盆洗手不问江湖事了。”秦追道:“姚老前辈素有侠名,江湖中敬佩他的人不在少数。”说着替他斟满茶,暗暗思忖如何开口才能不叫他当场翻脸,江轻逐却忽然冷笑道:“敬佩有何用,金盆洗手又有何用,义父一生没做过亏心事,义母心善向佛,云妹更是纯洁无瑕不谙世事,那贼人竟心狠手辣将三人一并杀害。”他与秦追聊了许久早已将他当好友看待,当即将那晚的事说了一遍。姚家凶案秦追亲眼所见倒比江轻逐还多,只是此刻不好开口,默默听着,见他说话时将手中茶杯握得甚紧,怕他用力过猛伤了自己,便伸手将杯子拿下。
江轻逐自觉失态,连忙松手。秦追问道:“你可是亲眼瞧见那人杀人?”江轻逐道:“我虽未瞧见,但义父一家夜半惨死家中,庄内仆人丫鬟一个不见。只有那杀人者一身黑衣形迹可疑在后院尸首旁,若非他杀,还会有谁。”秦追道:“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何况你只见那人在你义父尸首旁,并未瞧见他动手杀人,为何不听他解释。”江轻逐心中不快道:“你未免将贼人想得太好,既是蒙面凶手,又怎么会与我解释,自然是转身就逃了。”秦追心道,你一声不响从背后袭来,我不躲得快些早已死了,还能在这与你说话么?但他嘴上却道:“说的也是,后来又怎样?”
江轻逐道:“他一逃我便去追。这人武功不错,可瞧不出来历,我追了一会儿,缠上他交了几回手。他一心只想逃走,被我逼得急了就亮了兵器,是杆银枪。”秦追欲言又止,江轻逐接着道:“我当时也觉惊奇,哪有人半夜杀人,用枪做兵器,他还有匹好马。那晚让他跑了,隔日我在陈家集镇上瞧见那匹马,若他不换坐骑,我走遍大江南北,总有一日能将他找到。”秦追问道:“你找到他,又要如何?”江轻逐想也不想就道:“我要将他千刀万剐,送去义父坟前谢罪。”秦追道:“或许他另有隐情相告,你也不听他辩解么?”
江轻逐愤然道:“有甚么好辩解,我事后回庄里瞧了义父尸身,余温尚在,显是遇害不久,我来时又未瞧见别人。”秦追道:“你从前门进庄,真凶若从后院出去,你怎会瞧见。”江轻逐双眉紧皱道:“你为何总替那人说话?”秦追怕他看破,就道:“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与你细细分析,切莫错怪了好人。”江轻逐哼了一声道:“深夜黑衣不露真容,哪来甚么好人。”秦追听他话中恨意甚浓,一时不好将实情和盘托出,怕他当场翻脸就此打起来,酒楼上人多,惊动官府更是不妙。
江轻逐见他闭口不言,还当他劝说不成心中不快,便道:“别说这些事了,惹得你心烦。你住在瑞福客栈,也是要去柳家拜寿?”秦追心中有事,听他这么说就应了声道:“家师与柳老爷子素有交情,掌门师兄便差我来送贺礼拜寿。”江轻逐对他师承来历颇有兴趣,问道:“你师从何人,甚么门派,瞧你刀法使得好,平时用刀么?”秦追道:“我师承天玄,家师陆天机少在江湖上走动,你未必知道。我平时也不用刀,只是三师兄钻研刀法,空闲时教我几招,今日胡乱使来倒让你见笑了。”
江轻逐道:“这刀法好得很,你既不使刀,与那孟胖子交手还能让他几分,又何必如此自谦。”秦追被他夸得有些不自在,因有事瞒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江轻逐道:“明日你有事么?”秦追道:“我早到两日,并无其他事要办。”江轻逐道:“那我明日再来找你,你在客栈等我。”秦追道:“明日该我做东请还你。”江轻逐道:“区区一桌酒菜能值几个钱,你定要请我也不与你争。”秦追怕江轻逐找他时瞧见乌雪又生麻烦,心中想着等柳家寿筵完了邀他去镇外再说,那时无论要打要杀,自己绝不还手,总能将这事解释清楚。如此这般思虑停当,秦追定了定神道:“明日我就在这酒楼下等你,白远镖局的人还在瑞福客栈,你去了怕多有不便。”江轻逐笑道:“我去不便,你住店里难道就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