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桌上,江轻逐听说白离要跟着柳舍一去姚家庄,料定他必有所图,心中打定主意要跟去。秦追也想起前几日到了姚家庄一心只想寻回红漆匣子,不料遇上灰衣人,事后急急赶去扬州找游靖,竟没去姚穆风墓前一拜,心中顿生悔意。游靖不知他们转着甚么心思,只觉自己这桌菜色平平滋味一般,远不如白离花银子喊来的上等酒席,只吃了半饱便悻悻扔下筷子。待那桌酒席散了,四人鱼贯下楼,江轻逐才道:“白离要去姚家,定然事出有因,我们也去。”秦追点头道:“柳伯伯一番好意,若白离真有阴谋,不能让他着了道。”二人一同侧首去瞧游靖。游靖道:“你们瞧着我,莫非想将我丢下?我手臂重伤未愈,遇上仇家寻仇如何应付,你们要去我自然也去了。”
江轻逐道:“带上你倒无妨,但你不可再捣乱。”游靖道:“我如捣乱,你将我如何?”江轻逐冷笑道:“我点了你穴道挂在大路边,立块牌子写上独手飞将游靖在此,不知会有多少路过的江湖人想起被你盗过东西。”游靖一愣,苦笑道:“果然是你做得出。好,这一路我安分守己,不过一日三餐可不能马虎。”江轻逐不再理他,拿了包袱与秦追一道下楼会钞结账。走到酒楼下,白远镖局的镖师已走得一个不剩,往外一瞧,白离带着那名叫文秀的镖师与柳舍一也去远了。
江轻逐与秦追一路追随,柳舍一这趟去江宁姚家是为祭扫老友,又带着丁麒风与夏迎天两个孙儿辈的孩子,因而并不急着赶路,走走停停好几日才到江宁陈家集。江秦二人因与白离等人打过照面,不敢追得太近,到了江宁便让游靖弃车换马,等众人去远了再策马跟上。
这一日傍晚,几人在镇上用过晚饭各自睡去。次日一早,白离打发店伙去镇上棺材铺买了香烛纸钱。柳舍一见他小小年纪,想得如此周到,也是赞不绝口。一行人为赶时辰,立刻往姚家庄去。柳舍一与姚穆风少年结交,情谊非浅,忽闻噩耗心中已是戚戚,上了山到姚家大院前,见院门破落又未上锁,轻轻一推,院中一地残叶满目荒凉,不禁悲从中来。
丁麒风与夏迎天虽然年少,但家教甚严礼数不失,不敢大声喧哗,白离更是深谙人情世故,一时间只闻几人脚步声响,却无一人说话。柳舍一走了一会儿在院中树下站住,缓缓叹道:“姚贤弟,你可怪我来得太晚,你家中出了如此大事,愚兄却一无所知。愚兄不能为你全家报仇,又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丁麒风自幼只听外公朗朗笑语,几时见过他这般哀痛伤心,心中不由担心道:“外公,我们先去找找姚前辈的墓,若他被奸人所害,我们自然要替他报仇了。”夏迎天也道:“我爹爹虽然成日忘我练剑,但这事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柳爷爷节哀顺变,我们从长计议。”
江轻逐伏在墙上听他们说话,心想白离必定也要假惺惺表明心迹。谁知白离只是默默静立一语不发。片刻后,众人走向后院,出了院门往后山找去。江轻逐见状跃下墙头跟着,远远见他们在山林中寻找,约走了半个多时辰,丁麒风喊了声道:“在这里了。”江轻逐循声望去,正是义父一家落葬之处。秦追见他心神激荡,怕离得太近被柳舍一发觉,伸手按住他肩头,却觉他微微发颤,目中露出悲伤之色。游靖为了瞧热闹,与二人一同藏在树上,远远一望,瞧见柳舍一在姚穆风坟前上香烧纸,声音哽咽絮絮而言,直到日头西斜才终于起身。
游靖待得腰背酸痛极不耐烦,见他们要走正合心意,忙不迭下去。秦追一把将他拉住道:“白离绝不会就此离去,我们先瞧瞧,不要轻举妄动。”江轻逐瞧着一行慢慢自后山走回,白离道:“天色不早,现下回返怕要走夜路。”柳舍一道:“白少侠有何提议?”白离道:“山路崎岖,深夜行路难免多有不便,晚辈想不如今晚在姚府借住一晚,姚前辈在天之灵应当不会介怀。”
江轻逐早知他另有图谋,不由冷笑。柳舍一想了想道:“也好。”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他与老友阔别多年,未能见最后一面,便想多留一会儿。白离听他应允,叫文秀收拾起偏院中的客房。丁麒风与夏迎天自幼养尊处优,但出门在外也决不计较,取了干粮吃过后各自睡去。
游靖等得无聊,看准院中一间无人小屋也翻身而入蒙头大睡。江轻逐与秦追却不敢睡,明知今晚白离必有行动,只得在树上苦等。入夜后院中冷风萧瑟,二人藏身树上也觉寒冷。江轻逐伸过肩膀紧挨着身旁的人,秦追便觉身上一暖,与他相对而笑。过了三更,忽听院中衣袂声响,秦追精神一振往树下望去,见一道白影走出屋子飞身而去,往后山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