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追道:“青衣教便是当年的乾天门,各位或各位的长辈师友,三十六年前该当都曾上过这博茫山剿灭乾天门。今日青衣教设计骗得诸位聚在山上,要将天下英雄一网打尽,是以在下请各位罢斗,共商脱困之法。”众人原本对他苦口相劝并不在意,可听到乾天门三个字都收起轻视之心,转而面露凝重之色。
沐红药道:“乾天门的人还没死绝?”秦追道:“是,当年乾天门下轻衣十三子张轻留下子女,如今立了青衣教要为父报仇。”那些当年在博茫山上逼问过张轻的人,乍闻这名字心中都是一凛。唐谦原本狂傲,听到这里也低头不语。秦追见众人不再相斗,似有缓和之意,这时牢房外忽然有人走动,伴着叮叮当当的声响。这响声来得突兀,众人尽都屏息,过了一会儿,牢门缓缓打开。
秦追往门缝外一瞧,见是个弓背瘸腿的驼子,手脚套着镣铐,将一桶白粥送进来。众人狐疑不定,这人若是狱卒为何镣铐加身,若是苦工又怎敢如此大胆将牢门大开送饭进来。秦追瞥了一眼那盛粥的大桶,幽幽发着暗光,竟是精铁所造,里面盛的粥饭甚是稀薄,宛如清水。唐谦忍不住踏前一步道:“让开,老子要出去。”驼子两眼一翻,露出一对惨白眼珠,对着他嗬嗬两声。唐谦一掌挥出,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登时倒退三步站立不住,砰一下摔在地上。唐谦虽内力已失,但一掌挥去尚未碰到驼子身上,那人隔空发力,将他连推三步进而跌倒,内功之强闻所未闻。
驼子嘿嘿冷笑,不等众人反应伸手将牢门一关,拖着镣铐缓缓走开。秦追细听声响,那驼子只走几步又停下,接着传来开门声,便知除了这里还另有多处牢房,只是不知江轻逐与白离在哪。他转头瞧着铁桶,心中忧愁,杜笑植派人送来粥饭那是要长久囚禁这些人,虽未痛加折磨,但时间一久,仇人日日相对分外眼红,非酿出自相残杀的祸事来不可。郭冉方才喊出的贝余二人,当日在天剑山庄眼见师友身中银针而亡,此刻虽还未出手,但如此深仇大恨如何能善了。
秦追想来想去唯有等瘸腿驼子送饭时才是唯一的机会,但那人武功高深,牢中众人又尽皆中毒内力受制,单打独斗不是对手,即使联手也抢不出那扇小小的门去。再说不能取得解药,这些人走出铁牢未必能够走远,不由暗中叹气。
唐谦在众人面前跌了一跤,心中大不痛快,取过木碗舀起一碗清粥放到鼻下闻了闻,正要喝时,秦追道:“身处险地,唐大侠还是小心些好。” 唐谦冷笑道:“那驼子要杀咱们还用得着在粥里下毒?”秦追道:“怕只怕粥里原本没毒,送进来后便喝不得了。”唐谦听他话中有话,又见沐红药在一旁似笑非笑,登时醒悟,骂道:“毒婆娘,你那毒爪子是碰过粥桶了?”沐红药道:“我碰一碰粥桶,瞧瞧好不好吃那有甚么打紧?难道你当真要喝了这粥,在这黑屋子里住上一辈子么?”唐谦气哼哼将木碗一扔,这时却听身旁有个苍老的声音道:“这粥拿来让我瞧瞧。”唐谦道:“你是谁?要瞧还不自己过来。”那声音冷冷道:“可不敢劳烦你唐先生。小伙子,你舀一碗粥来。”
秦追听他声音老迈,是个垂暮老人,想是中毒后难以行走,便心生不忍,拿木碗盛了半碗清粥送到他跟前道:“老先生,这粥中有毒不能喝。”那人抬头瞧他一眼,秦追依稀见他黑须垂胸,气度闲雅,不过中年而已,却不知为何嗓音却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但他对武林前辈一向恭敬,仍是双手捧着木碗递去。
那人伸出左手,右手笼在袖中,将木碗接到鼻尖下一嗅,忽然仰头将清粥喝得涓滴不剩。他动作奇快,秦追阻止不及大吃一惊,心想难道这人一心求死,为何眼见沐红药以毒杀人仍将毒粥喝下。那人喝完粥将木碗放在地上,秦追担心他中毒,伸指搭向他腕脉,一碰之下惊觉一股浑厚内力源源不断自脉门送入体内,顿时又惊又喜道:“前辈,原来你……”他想说原来你并未中毒,那人内力一逼,叫他下面要说的话再难出口。那人指着地上的木碗,微笑道:“你也去喝一碗再过来罢。”秦追心知他有意隐瞒,便不说破,恭敬回了声“是。”起身到铁桶旁舀起半碗清粥喝下,虽是一碗冷粥,但喝到肚中却像火烧,又似万把小刀攒刺,顿时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好不容易迈步回到长须人身旁,那人握住他手腕,秦追顿觉内力充沛充盈全身,说不出的舒畅。片刻后那人真气一收,秦追与他四目相对,都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