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逐见他不答,只当他心里有气不屑与自己说话。他心高气傲,不爱看人脸色,转身出门去了。秦追不知哪里又得罪了他,心想明日要去姚家,今日便得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当下理好伤口和衣而睡。
江轻逐直到傍晚才回来,见秦追睡得正沉,就独坐窗边发愣,因心中有事全无睡意,就这么一直坐到天亮。秦追醒来不知他整晚没睡,见他双眼泛红定又在想姚家灭门之事,心中好生难受,不知如何劝解。二人一起下楼,到了门外,秦追见乌雪身旁立着匹红鬃马儿,虽不是甚么良品神驹,却也十分精神。江轻逐道:“你这马讨厌得很,我不爱骑它,昨日又去集市上买了一匹。”
这几日二人都是同骑乌雪,秦追明白江轻逐怕自己伤重无力拉不住缰绳,如今伤好了大半,自不必再两人一骑,心中竟有一点失落。此去姚家路途不远,穿过山林便是姚家后院,秦追边走边瞧,那日夜斗情景又历历在目。将近晌午,二人来到姚家后院外,秦追见院门紧锁,便道:“听说这山里有盗匪出没,要不要雇些看守,也好照看姚前辈的财物。”江轻逐道:“上回我粗略瞧过,家中值钱的东西早已搬空了。”秦追皱眉道:“莫非姚前辈尚未去世,东西已被搬走了?那些黑衣人行事诡谲,并非寻常盗匪,要找东西也不至如此,就算当真见钱眼开怎么还会给你留下赤秀剑。”江轻逐道:“你仔细瞧过我这剑么?”秦追道:“险些丧命在你剑下,就算瞧得不仔细也差不了多少。”江轻逐伸手拔剑,赤秀剑秦追见过两回,却都是在夜里,此刻拿在手中一瞧,剑身红中泛黑,全然不像夜里瞧见那般红光耀眼,反而如同生了锈的废铁。
秦追看了一会儿,将剑还给他。江轻逐道:“赤秀若非识货之人,就是送他也未必肯要。”说完举剑对门上大锁劈去,一声轻响,那锁犹如豆腐般分成两半落在地上。秦追暗暗心惊,心想这剑在自己身上多划几下,哪里还有命在。江轻逐推门而入,迎面一股冷风吹来,说不出的凄凉萧索。秦追走在他身侧,随他一路走到后院小楼,姚家老小惨死于此。地上的血早已干了,却还能瞧出斑驳印迹。江轻逐触景生情,抬头瞧着小楼窗户道:“义父晚年得女,爱如珍宝。我这妹子生来胆小,见了我也不敢多话。我只道她不会武功遇了坏人唯有哭着求救,哪知她竟这般硬气。我若不替她报仇,白白让她喊我一声哥哥。”
秦追不想他太难过,便道:“这家中上下,你全找过了么?”江轻逐转头瞧他道:“找过甚么?”秦追道:“那黑衣人困你义父半年,便是要逼他说出一件物事下落,姚前辈至死不肯松口,可见此物非同寻常。你好好想想,你义父生前可曾对你提过?”江轻逐双眉一皱道:“义父向来不喜身外之物,怎会连命都不顾,死守甚么东西不肯说。”
秦追道:“你义父既不肯说,定然十分重要,未必是财物珍宝,你再想一想。”江轻逐想了半晌,还是摇头道:“想不出。”秦追道:“还有一事,你为何半夜回到姚家?”江轻逐皱眉道:“我收到义父书信,要我那天夜里去见他,有要事相商。”秦追道:“甚么要事非要半夜相商。”江轻逐道:“义父只道有事,令我夜半三更时入庄,白天万万不可接近。”秦追道:“是谁送的信?”江轻逐道:“姚府家人送的信,叫甚么我倒没问。姚家家丁仆从甚多,我也记不住。他既说受义父差遣,我瞧信上又确是义父笔迹,不疑有他。”秦追思忖片刻道:“我在陈家集住店时,店外来了个跛子,说半月前路过姚家庄想去投宿,瞧见黑衣人行凶杀了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又被他追杀滚落山涧。那些黑衣人围困你义父一家,不许旁人进出通风报信,他们连逃命的丫鬟都不放过,怎会有甚么家丁逃出给你送信?”
江轻逐摇头道:“信是义父亲笔,决不会错。”秦追听他说得肯定,想了想道:“莫非姚前辈受人胁迫,并非情愿写下这信?我们在庄中细细查看,说不定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江轻逐道:“你已问完了我,我也有话要问你。你说取药,取的甚么药?”秦追如实相告道:“是株血莲。”他一说完,江轻逐已笑起来,秦追不解道:“你笑甚么?”江轻逐道:“江湖传言,我义父少年时得了株血玉莲花,能起死人肉白骨,我还道只有无知村妇才会信以为真,原来你也信。”秦追一时语塞,再要开口江轻逐已自顾自往前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