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吴金答完话,立刻跟他们掉出距离,一转身拐进了旁边的巷子。
巳时初,友来街。
杜是闲今天倒是出乎王锦官的意料,起了个大早,他要到庙里去还愿。
初九那天,他在法会上出完风头,想着来一趟不能两手空空地离开,走前便在观世音菩萨座下求过财,谁知道这么快就心想事成了,杜是闲这几天吃得好喝的好,就决定去庙里烧烧香。
他仔细收拾了一下行头,一刻钟之后离开家门,提着一捆不小的油纸包,晃晃悠悠地去市集里雇了辆马车。
王锦官没料到他今天会出远门,临时匆匆地租了匹马,也没敢跟太近。
一个半时辰之后,不断朝北的马车停在了栴檀寺的山门下面,王锦官踩着长阶往上爬的时候,还想过会不会碰到知辛的问题。
此时正午将近,山门开了半天,进到寺中王锦官的任务就变得容易多了,寺中庙堂众多,一有不对她就背对,假装自己是个香客,不跪就找僧人问路,行踪藏得滴水不漏。
杜是闲压根不知道自己背后有双眼睛,一派虔诚在蒲团上磕头,磕完之后他在院子里绕了绕,逮到了一个小和尚,然后他将手里的纸包送给了对方。
小和尚偷偷揭开油纸的一角瞥了一眼,笑容立刻变得特别灿烂了,脆生生地叫着“谢谢大哥哥”。
杜是闲弯下腰来揉了揉那颗小光头,侧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些柔软。
庙里的小和尚向来生世都不会太好,哪怕是像知辛那种“活佛”,也不过生是大佛上的孤儿,碰上香客心肠好,给他们带些零嘴其实是常有的事。
不过眼下杜是闲身份不明,王锦官也不敢放过一点细节,她本来十分在意那个油纸包,担心万一藏着什么涉案的东西,正打算想法子找个时机去弄来验验的时候,问题却自发迎刃而解了。
只见光天化日之下,那小和尚开心地唤来了七八个同伴,然后将包里的东西分了个精光。
正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呼唤声,小沙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个鬼灵精率先动作起来,捧着手里那堆五颜六色的小玩意蹿下了台阶,贴着墙根就开始往嘴里塞东西。
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效法,于是那一截人高的台阶侧面,人挤人地蹲了一排手忙脚乱的小光头,有的忙着吃、有的忙着藏,那画面特别鲜活可爱。
王锦官陡然看见这一幕,目光霎时便飘了,望着天上的某一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
李遗,要是我们也有个这么大的孩子就好了。
杜是闲没有停留,手中的糕点脱手以后,他就抖着袖子上了马车,踏上了回城的路。
午时初,制绳坊。
这作坊偏僻,平时一天也过不了十个人,今天却一反常态,早上还没过完,就已经来来去去地走了七八个,此时正在厅里说话的是第九个。
这些人都是街头巷尾三百六十行里的百姓,过来是为了向白见君汇报。
白见君一早就没指望过官府,牵扯到他的人他自己找,所以前天一到饶临,就已经发动门下的人去打听了。只是昨天见过张潮画皮透骨的工笔之后,忍不住问李意阑要了张画像,拿回来给门人认了下脸。
画中的扇贩子至今仍没露面,不过城中大户小户的微末变化,却没人能比快哉门掌握得更精准细致。
只听来人如数家珍地说:“堂使,槐康街的情况摸清了,值得留意的人有四个。”
“第一个是住三号的老段头,街坊说他这半个月以来,天黑了就做贼似的往外溜,也不知道什么回来的,反正第二天早上起来能看见他在家。”
“第二个是住七号的王虎,他最近有些神神叨叨,胆子变得特别小,从后头拍他一把都能将他吓一哆嗦,以前他不那样的,有人说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第三个是住十一号的尤胖子,此人好赌,回回输得砸锅卖铁,最近却忽然阔绰起来了,老是上酒楼大吃大喝。别人问他哪里发财,他说是在赌桌上翻的身,可我们到他常去的那几家赌坊去问过了,庄家都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赢过。”
“最后就是这个住二十一号的严五,这人倒没什么大变化,就是我偶尔听到巷子口卖肉的刘屠夫说了那么一嘴。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严五以前是出家人,还留着忌荤的习惯,一年到头买不了三五回肉,这个月却去得十分勤快,隔不了一天就会光顾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