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_作者:常叁思(59)

  王锦官的眼珠很黑,黑的仿佛有股看不穿的深意在里头:“发现许致愚被砍下来的头,被人用针线缝到身体上去了。原来成衣铺丢的,是一跟无足轻重的针。”

  李意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缝合头身虽然少见,可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种诡闻还吓不到他,砍头、缝头、针、言下之意……

  他将这几个字眼反复在心里滚动了几遍之后,脑中忽然闪出了一线灵光,李意阑不自觉往桌上探了一点,脱口而出道:“许致愚的头被砍掉了,可他的白骨……”

  却是头身俱全是一架!

  人死如灯灭,一盏灭了长达十四年之久的灯,叫他们所有人,从钱理到李意阑一行,都忽略了砍头这个要点。

  纵观五桩案子里的死者,只有许致愚一人是生前死无全尸,头颅可缝,因为还有皮肉,可断掉的骨节还能接吗?要是不能,那么第二具白骨本身,就不会是许致愚本人。

  李意阑的思绪眨眼就顺着“不是许致愚”奔出了八千里远,风起云涌地让他差点坐不住,想要立刻去物证司探个虚实。

  可王锦官却操着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慢调子说:“坐好,我还没说完。”

  第21章 姻缘签

  “许致愚也死了,临刑那天法场上全是百姓,众目睽睽之下他绝无生路。”

  王锦官像是有天眼,一下就看穿了他心中的杂思,她不以为意地说:“尸骨跑不了,你明日再看也不迟。”

  李意阑刚要狡辩,寄声就从门外跳了进来,重重地附和道:“就是!”

  他心里揣着一长串的抱怨蓄势待发,什么六哥天天夜里不睡、白天跑断腿,害得他跟着吃苦受累,可碍于嘴里塞满了酥饼,说一句就有喷的嫌疑,寄声不得不重新整顿腮帮子,谁知道这一砸吧就给了奸贼可趁之机。

  李意阑眼明手快地单手糊住了他的嘴,表面上一套、心里另一套地撤退道:“那行,嫂子歇息吧,我们回去了。”

  王锦官其实并不太了解自己这小叔子,可他们都是一类人,从为人处事上就能看出来,比如她不想忘记李遗,而李意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练枪。

  所以这话一入耳,她就知道他是在扯淡,可是她迟疑了片刻,终究是没有戳穿他。

  谁也不是没有主见的墙头草人,很多话说一遍,意思到了就行,对方要是不领情,那就是心里有更坚定的主意,及时行乐也没什么不好,而且她真正要说的是另外一回事。

  那个知辛大师,她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非常在意,觉得那张脸有些似曾相识,细细一想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毛骨悚然。

  她这几天到处在打听许别时,脑子里都是这个人的生平,少年的模样在意识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乍一眼看见知辛大师,王锦官居然觉得他们有些相似。

  这串联实在有些石破天惊,许别时的死讯堪称板上钉钉,她是巡捕的老手,走过的路和问过的人,都不允许她随便怀疑自己的结论。而且退一万步假设,即使许别时还活着,一别十四年,是人也都会长变。

  感觉就只是感觉,可能和事实截然相反,王锦官掐断臆测,打定主意要试一试这位大师。她抬眼问道:“知辛大师不是世外之人么,怎么会在你的衙门里?”

  这衙门不是他的,不过李意阑没在意这种细节,他只是觉得有些不对。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家里的老娘信佛,王锦官跟她百般不投缘,连带着她信奉的禅宗也一并抵触,平时听见佛祖的话题就打佯,按理来说,她根本不会去关心一个和尚住在哪里。

  虽然大师长得比一般的和尚要清隽得多。

  李意阑心里有点囧,不明白自己老在大师的容貌上做什么文章,只好啼笑皆非地说:“这事说来话长。”

  他将知辛入狱和被刺杀的经过简单提了一遍,略过了那些被蚂蚁吓到的细节,末了笑着道:“嫂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谈论佛门的话题。”

  “喜不喜欢,那得看跟谁谈了,”王锦官垂着眼帘,将谈录这个理由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感觉逻辑尚且畅通,暂时没什么可疑之处,她语带双关地说,“我只是不喜欢沽名钓誉之徒,大师是真正的修士,我即使不信佛,也会尊敬他。”

  “我问这个,是因为知辛大师曾经给你大哥和我解过一道签,那次隔着慈悲寺的院墙,他不愿意见我们,现在却愿意跟你住在一个院墙里,我就是觉得不应该,你的面子,什么时候竟然比你哥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