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尧吸吸鼻子,不再掩饰,哭道:“你满意了?”
看我的真心被践踏,看我的希望被打碎,你满意了?
“是啊,我满意了。”离斩轩爱不释手地搂上端木尧纤细的腰,轻咬他的耳垂儿,“看见你为我哭,我很开心。”
端木尧的泪不受控制地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滴在离斩轩的手背上,离斩轩见他还没明白过来,连忙解释:“我一直怕你心里不再有我,所以才试探你。现在你这么伤心,算是在吃儿子的醋吗?”
端木尧不说话,只是漠然地站着,目光不甘。
“这些年我想了很多很多事。”离斩轩将他脸颊上的泪舔走,低低开口,“我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吵架,第一次亲吻,第一次相互坦诚……磕磕绊绊甜甜蜜蜜,却还有那么多的误会。你的不满从来不会说出来,我的负面心情也总是不在你面前展现,以至我们走得越来越远。
“其实,这些都是我们自已造成的,别人只是推波助澜的因素。尧,既然老天已经让我们相爱,为什么我们还要浪费那么多的年华在生气责备憎恨之上?人生能有多少个六年?我知道你气我恨我,我也曾恨你恼你,但是夜半无人的时候,我只会抱着徒留你气息的锦被失声痛哭,我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今日这步的?”
端木尧没有做声,只听离斩轩继续道:“爱一个人,要爱他的优点也要爱他的缺点,不是吗?尧,我们没有时间再浪费了。你倔强任性冷傲,不肯去找我,哪怕是杀过去找我问个清楚也好,可你肯定从来没想过要这样吧?你只是默默地在你的世界里成天胡思乱想。”
“而我,虽然想过来找你,但国事压着我,我走不开。更重要的是,怕来找你会更加快速地失去你。于是,光阴就这样被我们拖没了。尧,你到底,还爱我吗?”离斩轩将手覆在端木尧的心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端木尧没有说话。
爱?不爱?这些已经不必说出口了。六年来,他将后宫的妃嫔遣散,独自守着阿离一个人斡旋在波涛汹涌的庙堂之上,从来不曾想过要用联姻的方式帮自已稳固江山。甚至还不惜得罪一手遮天的云丞相,刚开始的时候过得有多艰难只有他自己知道!
离斩轩也一样,励精图治的背后就是一个念头——来灵祈国找自己最爱的人!
端木尧呢?自然是隐忍而渴盼地等待那个人来找自己!
但,他们都肩负使命,只能一天天、一年年任由时光倥德。徒留寂寞的光影掠过自己荒芜的心。
离斩轩说得没错,自已一直没有想过要杀到离国去问一问离斩轩当日为什么丢下他?为什么没有履行约定?
也想问,密室时候听到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可是慢慢的,自己就想通了。
除却密室之事,离斩轩从未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
——军机图之事是误会,当初两人要是将疑问都问出来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
——射自己一箭的人是蓝亦馨指使,就算有错,离斩轩一夜白头,也已为此付出代价!
——第一次产下死婴是自己自作自受非要跑去密室,只以为是帮离斩轩,实则是鲁莽!
——令自己失却记忆的决定虽然没有经过自己同意,但那之后的离斩轩更加呵护他,后来也曾给自已蓝莲让自已选择恢复还是遗忘。明明是自已将那蓝莲扔了啊!
——第二次的早产是因为轻敌,错信云若风,幼雅地深陷西夏陷阱却不自知。那时候离斩轩是拼了命地在想办法救自己吧?可自己却是一心怨愤,没有察觉到身侧的危险,才让人钻了空子,还不分青红皂白将恨都转移到了离斩轩身上。
——什么血婴之说,离斩轩再怎么狠,又怎会拿自已的亲生儿子当长生不老的工具?再说,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说过了,血婴并不能长生不老,只是成年之前是幼童,而且血液可解百毒,其他全是胡言乱语!自已到底钻进了怎样的牛角尖啊!
不是无情,亦非薄幸。只是我们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真正能停留驻足的又有几个?生命是终将荒芜的渡口,连我们自己都是过客——心痛背后,也只有自己在孤独舔舐伤口。
在时间无情的洪荒里,温情和信任在一点点远离。面具后的我们无能为力,只能就这样形同陌路地走下去。固执地相信每一次的审判都会留下悲伤的记忆,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完全没察觉到自己与生俱来的自尊自傲和自卑早已长出了锋利而尖锐冷然的刺,在彼此的心口毫不留情地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我们却还试图用喷涌的热血来温暖冰冷的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