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锁了。
段芳流着眼泪,哭哭笑笑。
自当儿女开口喊出一声“妈”,自己肩上的责任就大过于天地。
她并不后悔。
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虽然这句“妈”,她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厕所内金冬冬疯狂地踢打、撕咬叶策,歇斯底里地喊叫:“我要我妈,我要我妈——”
“啊——你放开我,放开我!”
“啊——”
尖利的虎牙咬住小叶策的肩膀,这副躯体只有5岁,小孩儿的皮肤娇嫩,没多久就被咬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他几乎要以为救下来的是个被感染的丧尸了。他和白起结束联系后,从厕所门上的正方形通风口往外瞟,就看见金冬冬滚在地上,身上还包着外套,没确定她是否感染就开门把她拽进来了,差一点就被后面的成年丧尸扑上。
要真是个小丧尸,那也活该他倒霉,然后连累白起白白损失60万巨款。
“哐哐哐——”
外头的大丧尸疯狂地砸着门。
里头的“小丧尸”疯狂地踢打叶策。
他们两个奶娃娃个头、身材都差不多,叶策想教训她也中气不足。又看她哭得鼻涕眼泪都混在一起,头发全部被汗水打湿了,黏在脸上,既脏又可怜。
他想骂人的话都咽了下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以后如果有个女儿这么不听话又皮,那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啊。
女儿是小棉袄,是心头宝啊。
是天生用来疼的啊。
于是他就任金冬冬咬着,也不抱着她了,双手得空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放到水龙头下打湿了,再给她擦脸。
一边擦,一边说:“金冬冬,你听我说。”
“还有办法可以救你的妈妈。”
“但你得先冷静下来。”
“我知道一个方法,可以让你妈妈恢复成正常人。你先高松贵嘴行不行?”
或许是冰凉的水令她冷静下来。
年岁尚幼的女孩经此大变,仿佛在一夕之间成长了,眼泪虽然依旧流个不停,眼神已经清醒过来,慢慢地松开牙齿,口腔里充斥着一股反胃的血腥味。
她蹲在马桶面前,干呕起来。
叶策等她吐干净了,把矿泉水和小熊饼干递给她,“还好这厕所喷了清香剂,没什么味儿。你委屈下,吃点东西垫肚子吧。等到站了,我们再出去。”
金冬冬漱了口,拆开包装袋,看着卡通小熊饼干,眼泪又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叶策靠着墙,扬起头望着天花板,“你能告诉我,之前为什么不愿意说话吗?”
“别装蒜。我听见你喊妈妈了。”
“我得确定自己的队友是个傻子还是正常人。”
金冬冬把饼干塞进嘴里,慢慢地嚼着,缓缓地开口:“我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哦?什么。鬼?你是阴阳眼?”叶策用稀松寻常的语气说。
金冬冬摇摇头,说:“我能看见未来。”
“刚才你解九连环的时候,我看见你背后有一个人,对你举起了枪。”
正因为她有某种近似于预知的能力,她才不愿意开口。一旦开口成真,她就会被当成怪物,她的母亲处境会更加艰难。
孤儿寡母讨生活,着实太不容易。
小女孩成熟得太早,懂事得太早,不想给母亲惹麻烦,不想让她担心,可缺少了沟通,反而伤彼此愈深。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愿意天天陪她妈妈说话。
金冬冬鼻子一酸,眼泪再次汹涌。
这孩子看着只有五岁,心理年龄估计有十五岁。
叶策摸摸鼻子,也不晓得如何安慰,毕竟人刚死了妈,总不好无关痛痒地说上一句节哀顺变。只说:“你这么牛逼。等出去了,来我们学校报道。嗯……让你妈去食堂工作。怎么样?我们学校待遇很好的。”
金冬冬快速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住他问:“你真的能救我妈妈么?”
叶策说:“可以的。只要火车顺利开到下一站。”
这趟列车十分贴心,考虑到乘客或许会在蹲坑时听不见广播播报的声音,错过下车机会,因此在厕所里也贴上了一张详细的站点列表。
叶策躲进厕所之前,看到车窗外的路标写着北河。再参照门上贴着的站点,下一站就是目的地——临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