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高考5年逃命_作者:信渡。(180)

  八百米走完,太阳也下了山,祭祀的时间过了——李赐没死,少年也不用死。

  痛是痛极的,但他眉头也不皱,目光灼灼地看向祭师,“君子一言九鼎。放人!”他似乎忘了妖怪集市上都是些什么东西,倘若不是祖训在上,谁会和他讲大道理。但是吉时已过,再杀就是大不敬了。

  因此祭师冷冷地挥了挥袖子,少年被解开麻绳带了下来,然后被人毫不留情地推在地上。李赐连忙上前接住他。原先以为他一言不发,是痛晕过去了,等到接住了,才发现对方的精神似乎还很好。

  少年抬起头,眼睛漆黑得发亮,眼神纯正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赐。”

  “李赐?上天赐予的神子吗。”他低低地念了一句,随机扬眉一笑,在一片群狼环伺虎视眈眈中,神采竟颇为风流,温声说:“我记住了。”

  李赐问:“你叫什么?”

  “段千衡。”

  “我背你。”段千衡被片得只剩骨头的小腿令人不忍看,李赐转了个身,将他驼在身上。

  “谢谢你。”段千衡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手指拂过他的耳朵,留下一朵梅花似的指痕。

  李赐不高,男生发育得晚,十三四岁还是一根豆丁,况且脚上也有伤,这么一背,走起路来就显得不伦不类,非常可怜。

  好心的妖怪也有。从客栈里走出来一个秀丽的姑娘,17岁的年纪,方才将一切都看了清清楚楚,祭师已经放人,说明这俩个人安全了。她也没了顾忌,叫小厮来帮忙,用担架把段千衡抬了进去。一面去请医生,一面像看新大陆似的盯着李赐问:“你不会痛吗?钉板上可都是你的血!”

  李赐道:“皮肉伤,可以忍。”

  姑娘道:“我去给你找点金创药纱布。”

  “多谢。有劳。”他彬彬有礼地说。

  姑娘不一会就回来了。原本想帮他包扎,却被他以男女授受不亲拒绝了。姑娘看着他用棉花球擦干净脚底板的血迹,再用酒精消毒,眉头微微蹙着,想必是痛的,于是好奇地问:“你认识那人吗?”

  “不认识。”

  姑娘闻言瞪圆了眼睛,“不认识还舍命去救?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叫小翠,你叫什么?”

  “李赐。”他手下的动作利落熟练,好像经常受伤,不一会就包好了。穿上尚未染血的鞋袜,忍着钻心的痛站了起来,说:“小翠,医生来过了吗?怎么说。”

  段千衡住在隔壁的客房,李赐来到走廊上,透过半开的窗户看进去,他已经睡着了。

  小翠道:“哦。医生有点忙,还没来。我叫厨房先熬一碗止痛的汤药给他。”

  想是医生怕得罪祭师才不敢来,李赐略一思索,说:“医馆在哪?他的腿伤成这样,不能耽搁。”

  小翠道“长街尽头就是了。”

  李赐:“麻烦你帮我照顾他。我去叫医生。”

  等走廊上没了动静,客房里熟睡的段千衡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黑得瘆人。他坐了起来,脸上卸下方才纯善的表情,眉宇颇为慵懒。隔空一抓,一柄弯刀在手。

  接着,他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小腿腓骨切了下来,用尖尖的刀刃在上面凿出一个个细孔,发出刺耳磨牙的声音,随后打磨成一支精美的白骨笛子,放在嘴边吹奏。

  那是一曲《梅花引》

  “……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否?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

  “……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他的嗓音沙哑低磁,唱起曲来尤其蛊惑,足可绕梁三日。

  在无人注意之处,在深达千丈的地底,一团团令神明躁动不安的黑雾从缝隙中渗了出来。天边乌云滚滚,裹挟怒吼的狂风,呼啸而过,噼里啪啦降下倾盆暴雨。

  “鬼天气。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回家收衣服咯——”娇俏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不一会房门被推开。小翠捧着药碗走了进来,抬头看到段千衡倚在窗边,惊讶道:“你怎么下床——”她眼神惊惧地看着他完好如初的小腿。

  段千衡扭过头,笑盈盈地对她说:“多谢照顾。我好了。”然后他缓缓向她走来,脸上的笑容纯真,却看的小翠通骨冰凉,棒子似得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