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炎并不怕他们抗旨,反而期待着他们不服闹事——连部下都敢反抗钦差了,主帅的跋扈不臣还会有疑问么?
“可是……霍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跟大将军有仇吗?”
拾儿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了出来。
“……” 卫昭轻轻叹了口气。朝中的事情,又岂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这一次丁大将军蒙受的无妄之灾,其实也早该有预料吧……
他最后只淡淡说了一句。
“如今中宫的端懿皇后,是霍炎的胞姐。”
第二章、遇劫
天色阴沉,朔风透骨,初冬时节的北疆早已是寒意侵人。
魏齐边境的交界处是大片平原,地势开阔,无险可恃,在兵法中属易攻难守之地,因而两国都不曾在此处驻军,而是各自向后让出了数十里,分别据守云州、檀州两地,无形之中,便使得中间这一大片辽阔的平原成了无人占据的三不管地带。
然而这个地方的百姓却并不能因此得保平安。且不说两国一旦交兵,首当其冲受战火波及的便是他们,便是平常时日,失去了本国军队护佑的百姓,也常常遭受敌军的侵扰,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这一片河朔平原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原本是北疆最为丰饶富足之地。然而近十几年来兵祸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四处迁移,此地渐渐人烟稀少,再不复往日的兴旺景象。
看着眼前荒弃已久、枯草及腰的大片良田,卫昭勒马止步,轻轻叹了一口气。
“将军,咱们回去吧。”拾儿策马从后面追上来,“今天出来得太远了,再不回去,万一归营迟了,那霍炎又要找你麻烦。”
“唔。”卫昭应了一声,却没有准备返回的打算,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段,登上了一座小小的山丘。
极目四望,周围的田地大半荒芜,几处村落人烟寥寥,一片冷冷清清的凄凉景象,却看不出什么军队调动的痕迹。
若不是深知自己派出的探子忠诚可靠、精明能干,回报的军情也翔实有据,卫昭几乎要怀疑这一情报的真实性了。
看来这一次魏军的行动异常隐秘。
卫昭双眉微蹙,心里再度泛起隐隐的不安——北魏的威烈王高湛狡滑如狐,机谋百出,领兵的风格更是虚虚实实,变化莫测。若是寻常的军队调动,他经常会故意虚张声势,骚扰得齐军惊恐不安,人马劳顿。到了真要打仗的时候,他反而格外好整以暇,事先连风声都很难打探得到。
以他的经验判断,北魏只怕在酝酿一次大征伐了。
“将军,你看!”拾儿突然打断了卫昭的思索,指着远方的大团尘雾叫道。
“是魏军!”
果然是魏军。虽然相隔甚远,但魏军身上的黑色衣甲却是一眼即可认出的。遥遥望去,三十几名魏军兵将正从一处村落里纵马驰出,马队中间跌跌撞撞被魏军裹胁驱赶着行走的是一群东齐百姓,马背上鼓鼓囊囊驮了不少东西,想来是刚从村子里抢掠的财物。
“将军!”拾儿又叫了一声,眼睛紧紧地盯着卫昭,目光中的含意颇为明显。
卫昭微一沉吟,几乎立刻作出了决断。“走!”
魏兵骁勇善战,二人以寡敌众,形势原本是极为不利。
然而卫昭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东齐百姓在自己眼前被敌军奴役和杀戮。
他不忍再次将他们丢弃给敌人。尽管他也知道,自己的一次插手,未必便能改变这一群可怜百姓的命运。
魏军带着大批俘虏,前进的速度颇为缓慢,二人策马急速追赶,没过多少时候便追近了许多。
然而就在此时,魏军的队伍中却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魏军只抢掠青壮男子和妇女,对老人和孩子随手便杀,毫不留情。一个年轻的村妇为了保住孩子的性命,将自己的婴儿藏在怀中,但在行进之中被马匹撞倒,怀里的婴儿摔落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啼声响亮,引来了一个手持长矛的魏兵,想也不想地便挑开那女子,一枪戳下。
那村妇一声凄厉哀号,毫不犹豫地迎着矛尖扑了上去。
卫昭心头一紧,本能地反手向背后探去,直到摸了一个空,才想起今日未着戎装,自己的射日弓并不在身上。
卫昭用力咬了咬牙。没有弓箭,隔着远远的数里之遥,他就算再神通广大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