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凌锋说,这处温泉水质特异,对许多伤病颇具疗效。因此雷聿才会专门选中这里建造别院,好让卫昭调理病体。
卫昭听后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却也就无可无不可地在这里住了下来。
雷聿把一切安排得十分周到,除了凌锋小靳几个人外,还派了十几名身手不弱的护院负责内外安全,挑选了两名善体人意的灵慧侍女照顾卫昭的日常起居,甚至还找来了一个专门擅长东齐口味的厨子。
过了几天,更派人快马护送来一位极富盛名的神医,以‘南吴北宁’并称当世的‘回春圣手’的宁中平。
但他自己却一直都没有来过,直到卫昭在温泉别院已住了一个多月,才第一次在这里露面。
雷聿来的时候是在清晨。天边才刚刚露出几分曙色,雷聿便带着四名下属,行色匆匆地进了大门。晚秋的北疆风寒霜重,五人的头发上已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身上的衣履都已微湿,就连坐骑身上都满是泥尘,看上去显得颇有些狼狈。
一下了马,吩咐下属自去休息更衣,雷聿便径直向内院走去。
早接到消息的凌锋已迎了上来,不待雷聿开口,先已低声道:“他还在睡呢。”
“哦?”雷聿立时放缓了脚步,“他睡得还好么?”
凌锋摇头。“不太好。总是很晚才睡得着,还常常一夜醒好几次,也只有这会儿才睡得安稳些,可天一亮便又醒了。”
雷聿微微皱眉。“宁先生怎么说?他也没办法治得好么?”
“宁先生说,这是身体虚亏过甚,气血不调的表象,不是一天两天能治得好的。更何况他伤得那么重,又不能自己运气调理,自然好得更慢几分。”
“为什么?”雷聿倏然止步,转脸紧紧盯着凌锋,“就算他内伤没好,不能随便妄动真气,可自己慢慢运气疗伤总是可以的。”
凌锋稍稍踌躇了片刻,象是在考虑该如何开口,雷聿的目光已冷电般扫了过来。
“说老实话,不必兜圈子。”
“……宁先生说,”凌锋小心地看一眼雷聿的脸色,低声道,“他被人用重手法截断了五经八络,武功已……。”
“什么?”雷聿身子一震,一把抓住凌锋的肩膀,无法置信地道,“真的么?”
看到雷聿此时的表情,凌锋实在很想摇头否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雷聿闭上眼,仰头站在原地不动,过了半晌才缓缓睁开,一字字道:“几时的事?”
“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那正是大赦的诏旨刚刚颁行的时候。
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一股冷泉般的悔意缓缓漫上雷聿心底,令他只觉得混身冰冷,连手足都仿佛已经麻木。
心中只觉有说不出的后悔。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不理会卫昭的意愿,只管强行把他劫走。
总胜过今天这样的结果。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卫昭,更清楚他温和恬淡的外表下面,隐藏着怎样的孤高与骄傲。
那同样是一只属于蓝天的雄鹰,只应翱翔于万里长空,又如何能忍受被人生生折断双翼?
一想到卫昭当时的痛楚与绝望,雷聿只觉得一颗心象是被细细的铁丝紧紧缠绕,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些天来,他……过得怎么样?”雷聿哑声道。
“很平静,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从来不发火或是抱怨,非常合作也非常忍耐。只是……”凌锋一边慢慢回答,一边思索着应如何措词,“好象平静得有点儿过份,几乎感觉不到……”
该怎么说呢?凌锋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才能既准确地描述出卫昭的情形,又不至于因措词不当而激怒雷聿。
“我知道了。”雷聿咬着牙摆摆手,示意凌锋不必再说,一边走进内院的大门。
隔着一株半开的白梅,便是卫昭的卧室。
透过一扇敞开的窗子,可以清楚地看见屋里的情形案头的残烛半明半灭,床上的帐幔低低垂着,但又没有完全放下,露出一角淡青的枕顶,却看不见枕上安睡的人。
只能隔着窗子感受他细细的呼吸。
在窗外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雷聿才转身走向房门。刚要伸手去推,突然想起自己一路披霜冒寒,露湿重衣,必定带着一身寒气,只怕会害卫昭着凉,便低声吩咐凌锋退下,自己转向一旁的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