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们看着一石一石的粮草从驿路上运走,被投向了战争,可百姓却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于是纷纷哀叹。旱灾早就消耗光了百姓曾经的余粮,战争又把他们逼上了绝路。除非当兵,又或者北上,否则不会有活路。
有些人开始自发地发起诗会,支持汉王,有的讥讽时政,不忘赞美汉王。甚至有人说出:“骏马来时有稻谷,百姓都这么唱,说明是民心。”
又有有心人翻出了当年‘俊廉公’所谓‘得天机者得天下’的传闻,悄悄说:“看来,今后能得天下的,是……”他用手指了指北面。
在北地的古骜,每天仍会询问两军相持消耗粮草的数量。虞君樊曾对古骜道:“廖家,怕是不敌虎贲罢。毕竟江南没有好马,京畿却有上林苑,也可从北地购买。廖家想靠水路取胜,可雍驰多诈,怕是难与周旋。”
古骜道:“我听我父亲说,江衢王之父当年先投成王,与秦王战,是有三足鼎立之想的。后来江衢王之父兄,皆战死。回灵的那日,我父亲也在,看见江衢王抚尸大哭,从遗体上解下家传锦囊,其中怕有遗信。不久江衢王见成王不敌,便带着弟弟,转投了秦王,秦王遇之甚厚。父亲曾言于我,江衢王问鼎之意,怕是从那时就开始了。由此次看,几近执念。”
虞君樊道:“上兵伐谋,江衢王谋未胜,还是急躁了些。”
古骜道:“他有杀父之仇,有问鼎之意;便以为我也有杀父之仇,绝不会放过此次雍驰南下的机会。其实他料的不错,只是于汉军来说,时机未到。”
虞君樊轻轻捏了捏古骜的肩膀。
“报——南边来的战报!”
虞君樊走上前去接过,递给古骜,古骜拆开了漆封,垂目默读,古骜缓缓地摆了摆手,虞君樊对那信使道:“你下去罢。”
古骜的目光还盯在信上,虞君樊走到古骜身前,轻声问:“怎么了?”
古骜抬眼,目光灼灼:“雍驰以一支虎贲骑兵,跋涉千里,绕到了廖去疾后方,把他沿江的据点都攻克了。水道不通,江衢就断粮。雍驰又让人散布江衢缺粮的传言,廖去疾派了好几拨兵救援都无功而返,只好背水一战。虎贲佯败,引江衢军追击,江衢军不善陆战,又不知是诈,陷于骑兵之重围,雍驰亲俘江衢王世子廖去疾。随后虎贲便强行渡河,骑兵大军压上,冲破了江衢中军的阵线,这时江衢右军在郡丞荀于生之率领下来援,中军在右军的掩护下,且败且走。”
虞君樊抽了一口凉气:“……雍驰就这么胜了?”
古骜起身,笑道:“……胜?这是他败的开始,江衢也因此一蹶不振,如今时机已到。”
虞君樊肃然:“汉王要召廖清辉?”
古骜勾唇:“你猜的不错,准备我的战马与战甲,不过不用召廖清辉,我亲自去见他。”
虞君樊点了点头:“好。”
古骜握上了虞君樊的手:“渔阳城,就交给你了。”
虞君樊看着古骜的眼睛,颔首:“你放心。”
来到廖清辉担任将军的大营中时,众多副将校尉看见了古骜,都围过来叫道:“汉王!”“汉王!”“汉王!您可来了!”“汉王,我们什么时候出征?”
古骜微笑:“立即就要出征了。”
一片欢呼声响起,古骜走出人群,挑帘入了帅帐,只见廖清辉一个人坐在案前,目光有些呆滞,手里拿着一瓶酒,他仰头喝了一口,打了一个酒嗝。他的脚边,滚落着三四个空空如也的酒壶。廖清辉的周围,一个卫兵也没有,也许是被他自己赶走的。
廖清辉正发着愣,没有听见脚步声。忽然,帘子被掀开,一阵强光照射了进来,是太阳的光辉。帐内的压抑暗沉气息,一瞬间被一扫而空。廖清辉忙用手挡住脸,望向来人。
他揉了揉眼睛:“汉王?……”廖清辉口齿不清地道:“汉王不用来劝我……我……我明白……你觉得我伯父蹂躏苍生……渔阳又要留着军粮救济流民……怕……怕是不会出兵……”
古骜走上前去,捡起地上的酒壶,放在案台上,缓声道:“看你醉成这样,怎么骑马?我们这就要去江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