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歆道:“果然,为母则强。”
“是,求姑父救我。”
怀歆道:“你自求废侧妃之号,将二皇孙古霄交予太子妃辛氏抚养,可全。”
古谦原姓辛,辛氏正是他与田小妞之女。田小妞从小在古贲家中玩耍时就照顾古疆,后来虞君樊率军征南,古疆又养在古谦府中,亦由田小妞照看,两人情如母子。古疆与辛氏青梅竹马,因此古疆长大后,便求娶了辛氏为太子正妃,育有皇长孙古元。
“可他还小啊,他离不开我。”廖妃的眼眶红了。
怀歆道:“辛氏宽厚,与你无仇,虽不会宠爱他,倒也不会特别为难他。太子当年亲自求娶辛氏,为的是幼年同居一府的情谊,不同一般。孩子只要养在辛氏膝下,宵小之人,谁敢动他?至于他的前途,我会留意,也看他自己的造化。至于朝中之事,我会尽力保护他。你放心了?”
廖妃叩首道:“多谢姑父。”
***
天启十八年,镇国公叶雄关薨于汉中,太尉王亲往祭奠之。
天启二十一年,忠国公田松染病而亡,其子袭爵。
天启二十三年,太尉王重病,帝日夜陪伴,形容消瘦。无心理政,不常上朝。
自此,丞相陈江在朝中权势滔天,一手蔽日。其门下中人,常举绥阳侯典不识错处于御前,日日如此,月月如此。
一日,绥阳侯典不识又闻有人告状于御前,遂仗剑入宫,砍伤侍卫无数,无人敢拦,终杀告状之人。侍卫长秦川护帝身前,斥典不识无礼。典不识掷剑于地,大呼冤屈。帝深责之,又赦其闯宫之罪,令其思过反省。绥阳侯心灰意懒,遂从此闭门不出,亦不见客。
丞相门人愈得意,在市井之中,挑绥阳侯世子斗殴,杀之。
绥阳侯赶至,杀人者早已一哄而散。
绥阳侯咆哮街市,无人敢理。
是夜,绥阳侯自缢于府。
***
这日,古骜听说了典不识与女戎王之子死去的消息,前往侯府看望典不识。
刚进了门,就听见里面沉痛呜咽声,如困兽般嘶哑,震撼人心。
古骜迈步而入,只见典不识双目赤红,披发裸身,露出背上狰狞的鞭痕,只穿了一条马裤,光裸着双足。他趴在棺木上,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滚!都给我滚!”典不识喉咙已破,声如破鼓,哑的不成样子,气喘吁吁。
古骜没有离开,反而向典不识走去。
脚步声渐近,典不识转过身,这才发现了古骜,他满目泪水,看着古骜的表情呆滞而怔忡。半晌,他动了动唇,嘶声道:“我儿子死了,你知不知道?”
秦川上前一步,挡在古骜与典不识之间。
古骜摆手让秦川退下,径自走到典不识面前,深深叹息一声:“三弟,我知道,所以我来看你。”说着他将手放在了典不识的肩膀上。
典不识脸颊抽搐,凝视着古骜,喑哑道:“……没想到,我典不识死了儿子,没人敢来看望,第一个来的,竟然是皇上……竟然是皇上……”说着典不识双目中再一次滚下热泪……月光照入,勾勒出他脸上风霜深刻的皱纹,泪水在他的脸上晶莹。
古骜这才发现,典不识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
“你既来看他,我就再叫你一声大哥。大哥,我问你,你为什么总是相信陈江,不相信我呢?为什么呢?他们倒了我一身的脏水,我洗不干净了。可你多次赦我,让我有苦难言。我本没有罪,你为何要赦我?我本没有罪,你赦了我,倒像我有罪了。”
古骜闻言,再次叹息了一声。
典不识苦笑,自问自答:“……我知道,我心里明镜一般……因为你怕我成势,你节制不住了,因此你拿陈江压我。也是我傻,仍记着你从前跟我讲的大明天王的那些事。”
古骜摇了摇头:“你不该与廖去疾暗中往来。我因这件事降你王爵为侯,难道错怪了你?”
典不识嘶声笑了一下:“你没错怪我,我当时心大,又有传言说你要封我做太尉王,一下子冲昏了头脑。当时陈江搞的那些事,我真看不过眼,于是就想乘廖去疾之势,整顿朝纲,再建功业,令朝中风气一清。”
“武将干政,天下就会大乱,前车之鉴明明白白。七史之中连篇累牍,我教过你,你怎么忘了呢?”古骜说完沉默下来,典不识也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