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_作者:晏池池池池【CP完结】(215)

  “可事有轻重缓急,这陆老不会不通情达理。”

  “不,陆老是重诺之人,他断不会行这一步,况他去西北替陆大郎戍边之前,可是跟在惠帝身边二十几年的人,他的谨小慎微必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事。陆未鸣若上了扶风,那叶窥鱼他必然不会放。山鹿营不在他手下,放叶窥鱼走,要是叶窥鱼出了事,他就会担着叶家将来反咬一口的风险,你以为他会担吗?况叶家是有爵位的。他陆老的爵位,是后来被褫夺了的。”

  沈长歇的话,把羡之说得愣了愣,沈长歇见羡之一时没了反应,又软了神色,慰言:“你现在肯定一时半会儿,信不了,但这么一对,一定是有问题的。况这事我能知道,那圣上一定也能,便是我应了你明日将她捎走,圣上一定不会放她走的。”

  羡之蹙了眉头,心下却有了计较,他转头跟沈长歇说要告辞的话。

  沈长歇却唤住了他,多问了一句:“羡之,你为何以为他是狠下心放我走的?”

  “他说的。”羡之神色匆匆,未经考量,直言不讳道,“战场上,他倒在血泊中,说他半生最悔之事,是狠下心放你去做一个纨绔。如今又有一悔,是心不够狠了。”

  这话说完,羡之匆匆离去,沈长歇却像被抽了魂一般,颓然摔坐在地上。

  曛风穿堂过,带来了夏日惯见的雷鸣,直直地打向了那不具名的山头,那山被雷劈出了堑,带着寒的山风顺势灌满了那壑,也冻得沈长歇浑身一激灵。

  因为心不够狠,所以才想在将离去时,把心底的那份将开还来不及败的花放在他眼前。因为心不够狠,才想将埋于心底的情字,诉诸在这最通俗易懂,又自相矛盾的话里。而这话大概也只有他二人能懂吧。

  而另一边赵祚替谢陵捻了被角,出后厢时,羡之已经离了园子。

  宦奴同赵祚说了羡之见了陈延的事,赵祚颔首应了,便让人将叶窥鱼请往杏林后的那间茅屋。

  第90章 第二道旨

  曛风入了杏林,不及带起沙沙声,反是惊蛰后那些新生的蝉在树间鸣唱不停,像在向这静谧园子传递着这座扶风城里的喧嚣,却又像在掩盖这园子里骇人的静。

  居衡这园子本是谢无陵最爱之处,后来渐渐成了他最不愿夜宿的地方。到底是这看似无垢的地方,藏尽了扶风半城的腌臜,就免不得让人难安。

  一位妇人被这园子的宦奴从旁间绕着碧清活水溪而筑的小馆里带来。穿回廊,过浮光窗,往杏林深处进。

  不日前零落的杏花叫早起的小僮收拾了些,余下些杏花瓣三三两两地叠落在地。嫣红点缀里是一处茅屋。茅屋不大,和东山上叶老将军曾住的那间名作“广厦”的陋室相比,差不了多少。只是叶老将军屋外种了千百种不知名的山花,春秋二季时姹紫嫣红,烂漫得紧。

  而这处茅屋外,只得一杏林,也就春时嫣红欲滴,如园子主人那填了脂的檀口。

  宦奴候在了门外,叶窥鱼依宦奴所指,上前推门,目光环了周遭,就见着里面金冠玄衣人。那人坐在屋内左手边置着的琴案侧边,正伸长了手去触摸了琴弦,眉眼里透着几分柔和与沉湎。

  叶窥鱼的眸光微动,见那抚琴之人应落座的位置空了出来,心下却已了然。他怀念的应当就是她的平之兄长。那观之说的谢无陵恐仍或者活着的话,在此刻得到了驳论。

  她见赵祚这副模样,心里有了念头,遂并未敛衽做妇人福身礼,而是上前拱手做拜,眉眼除了微蹙来添的几分忧色外,其余仍如旧时一般,只是少了那猎猎红衣,和那手中本应掌的一把缨枪。

  “叶窥鱼见过圣上。”

  赵祚闻声瞥了一眼去,将抵在琴弦上的指收了回来,才展了眉唤道:“叶将军。陆老将军可还安好?”

  赵祚不疾不徐地叶窥鱼叙起旧了。叶窥鱼看着赵祚,对他这般态度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有宦奴搬来了两坛酒时,这一番表面的风平浪静才开始慢慢变了样。

  林中有风入茅屋,吹来了表面的风平浪静,也吹响了林中垂着的银铃,泠泠声也渐渐漫开来,漫到了人心头,直击着人心下的那点惶然。

  “这还是你平之兄长当年从西北那酒窖里搬回来的。尝尝滋味?”赵祚挑眉,直接上手,拍坛拆封,也不讲究地直接将酒坛给了叶窥鱼,又皱眉道,“寡人记得,好像是最后两坛了?”顿了顿道,“那今日可得好好尝了。”说罢眼里蕴着别的意味,让叶窥鱼手下的动作滞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