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句句瘸子冲他砸过来，硬生生逼他去面对这个现实的时候，吴京才明白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身体残废，而是被人当成残废。
那种被侮辱的感觉，彻底侵吞了他的所有理智。
他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更没试想过这样的一个画面。
他抓起地上的两块砖头，发了疯一样将其中一个混混扑倒在地上。不顾另外一个的撕扯和踹在他身上的一下下重击，手死死的掐着对方的脖子。
——然后他举起了砖头。
大不了……要命一条……
当时的吴京，真的想到了这一步。
发生了这么多事的事，他以为自己不怨恨队里，他以为他不怪他家人，他以为他已经接受了腿伤带给他的一切，他以为，自己已经认命了。
但是在那一刻，吴京突然意识到，其实他很不甘心。
不甘心到牙都咬出血了，双眼血红血红的瞪着眼前这个小混混。
如同瞪着颓废的自己。
——吴京，你看看自己究竟孬种到什么地步了!
砖头握在手里，却始终没有砸下去。
最后对方怎么从他手里挣脱的，又是怎么离开的，吴京全然没有印象了，他就是握着砖头傻在原地，不理旁边的人来来去去，指指点点，直到胳膊都酸了，他才放下。
然后，从受伤之后压抑了将近大半年的吴京，第一次哭了……
我这一辈子，难道就这样了?做一个残废?
这个问题吴京从受伤之后，无声的问过自己很多次。每一次答案都是否定的，但是直到那天他哭过之后，才彻底的了解，他这种不甘心，可以浓烈到什么地步。
所以他一瘸一拐的走回学校，爬上学校宿舍楼的天台，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他去找商昱。
“商昱，我想你帮我!”
商昱从小在武术队里训练，他看过很多种练习的方式。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教练所能想到的身体训练，都是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见，甚至连人性都快泯灭掉的残酷和严苛。
但是，他记忆中的所有画面，都比不上吴京练习自己右脚的时候。
他在废的腿上，绑了块三十斤的铅条，然后单腿跳。
一整天一整天的跳。
身上的衣服湿了几遍又干了几遍，嘴上的伤还没好又再被咬破，脚腕上磨破的皮一层叠一层，看的让人心里发寒。
吴京一边练，一边去找队医。
“我今天没事儿吧?”
“……没事。”
“那就行。”
然后第二天继续。
他跟商昱说，只要他腿没再断，他就一直这么练。
三十斤完了换五十斤，平地跳完了，他就去跳楼梯。
商昱一开始着急，跟吴京吵，后来就安静了。
他觉得吴京很可怕……
一个人能够这么发狠的对自己，吴京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就连发着高烧，他都可以当着自己的面做高抬腿做整整两个小时。
带着五十斤的铅条。
医生口中能够象正常人一样走路，就已经是奇迹的右脚，恢复到平地走路看不出任何异状，吴京仅仅用了半年。
他不能做残废。
当时，他就这一个念头。
由于关节的旧伤，下雨的时候，吴京疼到在床上滚，商昱只能跑去找寇占文，然后一个人压着他的胳膊，一个人帮他用药酒擦脚踝。
没有人敢劝他放弃。
就连队里的领导，教练，所有队员，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没人敢再在他面前说一句：“吴京，你算了吧……”
商昱说，如果被他听到这种话，他就把说话的人打成残废。
他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14
14、第 14 章 ...
等吴京的空翻做到满分的时候，体校的训练房，西南角的墙皮上，已经磨出一个坑了。
他用左脚做支点，撑着墙壁练右脚的弹跳性翻空翻。
练了整整八个月。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
吴京做人就是这么做的，看在商昱眼里，除了佩服，还有一点分不清楚的感觉。两个人有时候靠的太近，有时候很多东西反而看不清楚，商昱觉得自己跟吴京大概一辈子也就这么下去了，永远的师兄弟，永远的好朋友，从小到大的所有回忆都有着对方的影子，你想甩都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