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又感叹了一番,陪笑道:“大师可是要去卜府?待奴家前去通传一声?”
“有劳了。”
妇人离开,不一会便回来,带来了三位女子。
中心为首的女子较为年长,钗裙服饰也较为不同,可是若为夫人倒也显得太年轻些。她旁边立着两位丫鬟。
僧人正不知如何称呼,妇人开口对他道:“这是府里管事的姑姑,芝兰。”
芝兰并两位丫鬟对着僧人礼了一礼,开口道:“想必这位就是三姑所言的得道高僧,奴婢芝兰,奉老夫人之命,有请高僧上府上一坐,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贫僧法号渡难。”
“今日本应夫人亲自接引,只是府内事物繁忙,抽身不出,还请高僧见谅。”
“岂敢岂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完,便到了卜府。
卜府上下忙成一片,卜老太太也不怎么热忱,简单的问候过罢,便让芝兰带着渡难,去了卜清河处。
渡难看罢,只是摇头叹息,旁边的丫鬟婆子如同木偶泥胎,显然这样的结果已经见惯。
“大师可有什么高见?”芝兰问道。
“贵少爷不是早夭之相,薄命之人。然而早年福薄,命途多舛,若能撑到日后,自有他的造化。我开一副药方,虽不能治根,却能缓解,每当四季更迭时服用,便能缓解咳血之症,至于流血之事,只能尽量让他不受伤了。”
芝兰本以为大渡难有什么独到之处,当她听完却觉得也不过如此,每个看病的郎中都是这样一番说辞,开的药方子也大同小异,总共也就那几味药。
渡难开完药方,便不再停留,借故告辞。去见了莲花庵的住持静禅师太。
芝兰懒懒的打开药方,看着看着,神色越发怪异,这药开的也忒奇怪。芝兰这些年常去药房,对药材还是知道一些,她不敢私自做主,便去回了卜老太太。
卜老太太原本也不抱什么希望,自今天上午,胡先生对她说力不能及,束手无策时,她便想着听天由命,准备孙子得后事了。
芝兰拿来药方,她看也没看:“胡先生的药方吃了这么多年,现在到底也是不管用了,换个药吃吃也是好的,去吧。”
卜老太太太累了,她的脸上充满了人生的疲倦,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懒倦的味道。命运对她做了最大的嘲弄,早年丧夫,中年丧子,晚年连孙子都要离她而去。
她早已成为镇上有名的扫把星,年轻时还有人对她当面羞辱,现在老了,人们多少顾及点颜面,不再对她戳戳点点,却也把孙子的事坐实在她头上。
卜老太太闭上了眼睛:“兰蕙,帮我按按头。”
卜老太太娘家姓安,也曾是附近的大户,现早已没落。前些日子她收到书信,娘家侄子烂赌,打死了人跑了,那被打死的拖家带口找上门来,逼死了侄媳妇,留下了一双儿女,眼看就要被卖掉。卜老太太派人出面救了下来,等他们办完他们娘的身后事,就过来养着。
这都是些什么事!晚年还享不到一点清福!
“兰蕙,用力点。”卜老太太越发的头疼。
卜清河三天没醒,卜夫人李氏哭哭戚戚。她看着儿子没有血色的面孔,时不时的将手探入儿子鼻息,想找到儿子活着的证据。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卜老太太虽没有发令准备后事,却也是有那么点意思。
芝兰连夜抓药,煎好,按照渡难写的方法送卜清河服下,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
或许上苍垂怜,卜清河服下那汤药后,竟渐渐有了些好的迹象。他气息逐渐的浓厚,渐渐地嘴唇上有了血色,没多久便睁开了眼睛。
几日后,卜清河便能稍微活动,只是连说话都气息不足。
卜家上下乐坏了,又是答神谢佛,又是感谢祖宗保佑,直到芝兰问道渡难大师,众人这才想起,卜老太太忙命人相请,准备设宴做谢。
差遣去的丫鬟已回,并不见渡难。从静禅口中得知,渡难将旁边的女童留给了莲花庵,便自行离去,这游僧行踪不定,经过一番打听,有说出城往岭南方向去了,也有说西去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卜老太太寻人不得,只得作罢。
翌日,卜府上下去莲花庵祈福还愿,卜老太太趁机与静禅攀谈了几句。
从静禅师太口中得知,渡难本不欲来此,只是途中遇水难,一船人都被冲入江心,不知所踪,只有渡难和这小女童活了下来。这女童也是个苦命人,她只是商贾沿途中,顺便买来做丫鬟的,女童无名无姓,只称自己叫做十一,想必也是人牙子编的号。问家在何方,父母何人,均只是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