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安,殿下。”卡罗尔提起裙子行礼,她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裙子,黯淡却不失灵气。
“您的丈夫现在在我手上,您觉得我会如何处置他?”弗兰茨暧昧地笑起来。
卡罗尔的脸色略微憔悴,她的目光恍惚,盯着弗兰茨衣服上的重叠的褶子,幽幽说道:“现在我们都是您的笼中之鸟,随您处置,我想就算我们求饶,您也不会放过我们。”
弗兰茨鼓掌,他拍掌的声音清脆响亮,几秒后,又骤然停下,他走近,抬起卡罗尔的手,落下一个暧昧的吻手礼,“您很清楚,也很聪明,虽然您不是我偏好的那种女人,却也是有很大‘毁灭价值’的。”
“什么是‘毁灭价值’?”卡罗尔有些惊异。
“美丽,高贵,那些美而无用的东西……或者灵魂。当它们被毁灭,会爆发更强烈的美感。我喜欢美的东西,而它们无用地被巨大的力毁灭的时候,那瞬间,才是最美的。”
“为什么您一定要毁灭,而不是救赎它们,美为什么不能延续?”
“延续,把它们物化,变成一种常态,静态,那才是残忍。当我无法留下那瞬间,才会退而求次去得到永恒。”
“这是扭曲的!病态的!”卡罗尔控诉。
“对掌权者而言,所有反抗的人与物,都是扭曲的,病态的。”弗兰茨说,“所以,我会为您设计一个完美的毁灭仪式,来纪念反抗我的,扭曲病态的你们。我想罗德里克会喜欢这个礼物!”
56
就像宫廷画家、雕塑家、教堂的设计者那样用心塑造的作品,那就是一个好的作品。而好的作品不一定真善美,它的构成和它的表达内容都不一定是美好的,它只是让人震撼——就像现在,弗兰茨逼着卡罗尔观赏这场被亵渎的宫廷舞剧。
暗处的年轻人诗意地朗诵某种特殊古语,那些句子结构标准,却字句混乱,没有任何意义。要用粗俗的话来说,那就是“狗屁不通”。可是它们又是完整,整齐,音韵和谐的,被清亮的年轻人朗诵出来——美得狗屁不通。
卡罗尔已经不想再对那些词语(把句子拆开得到的)做出什么评价,因为实在是无法评价,这用最复杂最炫技的语法结构所创造的句子,用词却是最下流和粗鄙的。把地下酒馆、妓院里、贫民窟里那些粗鄙又淫`荡的词语都收集过来,然后,朗诵者用最清亮的声音,将那些秽语诗意地念出来。绝妙的亵渎!
舞台上的少女舞者穿着滴血的皮质舞裙,那看上去仿佛是人皮做的,裙子的边缘还有撕裂的肉和清晰的皮囊纹理,而这皮料新鲜极了。
舞者用暧昧的,极美的姿态,去诱惑一个瘦骨嶙峋老乞丐。他衣衫褴褛,通身发臭,被铁链栓着,像流浪狗一样。面对美丽少女撩人的挑`逗,乞丐一动不动。
少女舞者白`皙的手抚过乞丐黝黑的脸,她娇艳的红唇吻上他干裂的嘴,她的足尖划过他的大腿,把一切细腻的、撩人的、不甘寂寞的欲`望之火,都爆发在美的姿态中。
可是乞丐像个石像,一动不动。
卡罗尔感受到舞者的体香——少女特有的体香,就像百合一样——把残忍的裙子所散发的血腥味都掩盖了。
少女的美色和她的动作凝固在一起,而那残忍的血腥的裙子,被她过于强大的美所包裹。观众们很难去批判它——怎能去残忍地批判一个无辜的美丽少女?她的美为她赢得了豁免权。
只有那个又脏、又老、又臭的乞丐,对她的美丽与残忍不屑一顾。可是他越是不屑一顾,美丽的舞者越是要征服他,她无法用美去征服他,便要用最表层的手段去征服他。
“为什么是这样?不该是这样。”卡罗尔摇头。
现在,少女舞者撕开乞丐的脏衣服,用美丽的身体去强`暴他。
卡罗尔想到一些东西——人类生存的最表层的需求,食物的需求,空间的需求,健康的需求,性的需求……而现在,一个美丽强大又残忍的人(或者东西)正利用这些需求去绑架和勒索她的敌人,其过程是残忍荒诞的,好像很难在生活中找到具体的例子,可是,要是将这美丽少女看作非人,那就是某种正在发生的事情。
“就是这样,这就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你,我,还有那美人,都在迫害一种无能为力的丑恶的东西,就算我们没有直接去做,但是我们在观赏这场好戏,瞧,她多美!”弗兰茨在卡罗尔耳边私语,他的声音好像又烈又甜的酒在玻璃杯里打转,在暧昧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