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迂腐的老女人走了,安吉莉亚才欢喜地回到小姐的卧房,不顾礼仪地掀开叠着蕾丝花的被子。
“安吉莉亚!”卡罗尔扑哧一下从被子里蹿出来。
安吉莉亚的手指贴在唇上,小声道:“嘘,她走了,我们收拾一下,出去玩儿吧!”
安吉莉亚从衣柜的夹层里取出一件草绿色的裙子,外面的粗布硬得硌手,但是里面细致地加了丝绸内衬。她帮小姐脱下繁琐的贵族裙子,有些细茧的指腹贴着卡罗尔光滑的肌肤,过于亲昵,以至暧昧气氛氤氲。换了衣服,又取下小姐头上的珍珠发带,她给卡罗尔戴上一顶颜色黯淡的帽子,那帽子的内层面料比安吉莉亚她自己的女仆裙子还要柔软。
“我去看看下面,我和厨房的老伙计们说好了,他们已经被引开了。”
“好样的!”卡罗尔小姐把耳环摘下来,放进梳妆台的第十三个首饰盒里,捧着女仆的额头,轻轻地亲了一口。
楼梯下面没人了。身处下方正在探路的女仆给上面的小姐打了一个手势,唤她下来。两个姑娘成功进入厨房。
厨房里面有一股食物的味道,桌面上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蔬菜汤,但是除了她们,再无他人。安吉莉亚会心一笑,她和卡罗尔说过自己的计划:利用一点儿“零花钱”贿赂那些好吃懒做的家伙,想来,他们现在正在外面数着硬币开小差呢。
卡罗尔攥着裙子,下意识担心厨房的煤灰会弄脏她的裙子。安吉莉亚觉察到卡罗尔的迟疑,抓着她的手,快速穿过厨房。
厨房外面是府邸的一个庭院,这儿人少,但是植物很多。爬墙的葡萄藤上结了青色的果子,卡罗尔小时候曾忍不住摘过——酸得她吐了。但是小卡罗尔的好奇心和探险精神并未因此消退,长大后也是如此。
卡罗尔率先踩着栏杆爬上矮墙,虽说她是个小姐,但是冒险逃脱的时候也非常干练。安吉莉亚帮卡罗尔望风,她听见伙计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小声催促她的小姐:“快,快!”
卡罗尔翻身爬过家里的墙,安吉莉亚紧随其后。
外墙正对着一条死巷,外面的街道车水马龙。商人望着主街道上来往的人,无人注意两个少女从阴暗偏僻的巷道出来。
蓝天如洗,白云连绵。灰暗和贫瘠都被少女的好奇心过滤,卡罗尔的心里只剩下获得自由的欢喜。
一群人与少女们擦肩而过,慌忙地朝着中心广场走去。卡罗尔的好奇心又作祟,她拉着安吉莉亚要去围观这未知的趣事。
事实上,广场上正处刑。木枷拷着男囚犯的手脚,麻绳将女囚犯吊在半空。
男囚犯激烈地辩解:“是她指示我干的,她是女巫,她是女巫。”
“哈罗德,你这卑鄙的人!”旁边的女囚犯唾弃她的丈夫,转而对执行者哭叫着申诉,“我没有!是他教我和他一起偷东西的!他是我的丈夫,我才是被教唆威胁的人!”
在场的执行者来自猎巫会,他们清一色穿着黑衣,压抑得像一片厚积云。那种黑色的威慑和压抑像是结合了刽子手和葬仪人,仿佛没有什么斑斓的东西能在其中幸存。为首的审判长大人身着正装,四十来岁,身姿笔直,透着一股密不透风的死板和苛刻。
叫做哈罗德的窃贼说:“她是女巫,她有魔力,她自己都认了,就在忏悔室里面,她自己说的。”
哈罗德的妻子朝她的丈夫吐了一口唾沫,懊恼、后悔且愤怒地说:“我只是鄙视你的为人!”
“是你的巫术让我变坏的,是女巫的错,是她让我偷窃的。”无耻的丈夫试图推卸责任,但是看样子他没能成功。
猎巫会的干事们讨论一番,认为,尽管巫术指控并未证据确凿,但是女人在忏悔室自己认罪,所以他们依然决定给女人判处死刑,只是说,巫术教唆盗窃,显然站不住脚。
“巫术教唆偷窃不过是他的借口,他也不是初犯了。在没有巫术的情况下,他也得遭受烙印,”审判长说,“至于女巫,当然是依照巫术罪处理。”
士兵走上去,把女囚犯放下来,带她去绞刑架。
那女人怨恨地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停顿之间,又被士兵推着向前走。
“偷窃不至于死刑。”她自言自语。
“快点,该死的女巫!”士兵用踢了一下女囚犯的小腿,白色长裙上渗出一点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