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指挥官现在没脸来见我。他命令法师,如果发现结界异常,第一时间向他汇报,而不是我。结果他昨晚不知所踪。他们今早才找到他,睡眼惺忪地从窑子里走出来。”
文森特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他仍然觉得哈兰太随意,令他担心。就像珍藏已久的宝贝被拿出来展览,尽管只有他一个人看着。此刻哈兰身上仅存的威严来自于长袍纯粹的黑色。可那样极致的黑又凸显出他雪白的肤色,在暮色里闪闪发光。
“你伤了哪里?”
他缩短他们之间最后的几步。
“肩膀。不是什么……啊!”
文森特像触电一样收回手。他只是想要卷起哈兰的袖子,结果哈兰痛得表情都变了,那显然不是小伤。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仿佛哈兰是块易碎的玻璃。没想到哈兰笑起来。他在嘲笑他,用手挡着自己的嘴笑个不停。文森特看着他,就像看一个脑子里进了水的蠢货。
“所以这就是穿睡袍的原因?”他问。
“不然?你该庆幸我穿了衣服。”
他还在笑。
“为什么不告诉我?”文森特问。
“什么?”
“发现军团士兵,为什么不命令我出战。”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声音冷得像冰。
瞬间严肃起来的语气让哈兰愣了愣。接着他又微笑,仿佛这突兀的问题在意料之中。
“对抗莫尔葛不适合近战。”
“可是你受了伤,”文森特说,“你根本不该亲自去,更何况你也是近战。而且我发过誓保护你。你当玩笑?”
“没有。”
哈兰认真地看着他。
“我接受你的保护,没错,但这也看场合。我不想要任何人用生命来保护我,而我也没有那么需要保护。我们,”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文森特。
“是并肩作战的关系。”
“并肩作战。”
文森特重复。
“是的。士兵们必须服从我的指令,这没错。而他们战斗的地方,一定有我。指挥官怎能作壁上观?”
文森特没有说话。
哈兰令他着迷。
他总在这样的时候令他着迷。他的一些想法,可能被推崇为高尚,可能被斥责为虚伪,如果用在不被世人接受的地方,会为群起而攻之。而他没有丝毫危机感,像个满腔热血、横冲直撞的少年。
似曾相识的感觉,文森特仿佛回到了目睹他剑指沼泽,下令出征的那一刻。
或许是被感情冲昏头的少年。
他笑起来。
“并肩作战,不是和所有人吧?你还是有选择的。”
哈兰疑惑地看着他。
“恶魔猎手,不也是近战?你不也让他去了?”
“……”
哈兰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他说:“你这么说让我伤心。我以为你不会关心流言蜚语。”
“我确实不关心,但是绝不会错过最精彩的部分。”
文森特扯了扯嘴角。
“更何况我本来就能猜到。”
哈兰笑起来。
可他的笑容有些无奈。甚至无助。
文森特曾觉得他的眼睛像两潭空荡荡的清水,在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赞加沼泽,隔着恶魔卫士的尸体。那么现在,水面下已不再空荡,而是混乱得让人难以看清。感情与欲望交织成的捆束,在里面点燃一场大火。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动摇,动摇的结果将会两极分化。是满载,还是空洞?文森特很想问些什么,但犹豫了一番,又放弃了。
有些事还是自己解决比较好。
他将目光投向哈兰本来在看的那本泛黄的古籍。
“这是什么?上古之战的历史?”
哈兰看向自己的书。
“是的,相关论著。永恒之井,暗夜精灵,塞纳留斯,泰兰德.语风,玛法里奥.怒风。”
文森特等待了片刻,哈兰却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他从侧面盯着他细长的睫毛。
“还有伊利丹.怒风和他的伊利达雷吧?”
然后看着哈兰咬了一下嘴唇。文森特笑起来。
每当哈兰说出违心的话,或者有所隐瞒的时候,这个动作总是暴露一切。
“指挥官大人,您玩忽职守。”
“……没有。我……只是感兴趣。毕竟高等精灵和血精灵一样,祖先都是暗夜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