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将四块糕包好,小童的爹付了钱,小童靠在他爹怀里,幸福地捧着纸包,往里面看了又看,开心地舍不得吃。
杜松风看得入迷,嘴角眼中漾出微笑。
十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卖糕的火炉,也是这样一对父子,不过,是父亲主动问孩子想不想吃,那小孩“唔”了一声,轻轻地点头,父亲便给他买了许多。父亲还让那小孩子叉开腿坐在他肩头,叮嘱他慢慢吃别噎着,就算吃不完放凉了,回家后叫厨房热一热便是。
杜松风面上的笑容渐渐变大。
那个时候,父亲还没有离家。
父亲经常会带着他去这里那里逛逛,买零嘴吃。回家后虽然也会被爹爹说上几句,但他仍觉得高兴。等下一回跟父亲出去,还是忍不住想吃路边各种新奇的吃食。
记忆中父亲的样子已有些模糊,若真有机会再见,父亲恐怕也认不出他。
“公子……这位公子?”
杜松风回过神来,朝他搭话的人一身粗布蓝衣,见了个礼,“公子,您在鄙馆门前站了许久,可有什么需要?”
原来是这医馆中的人。杜松风垂目想了片刻,抬袖笑道:“哦,我想买药。”
“公子想买什么药?”
杜松风又将小腹看了一眼,道:“安胎药。”
“是公子自用,还是买给旁人?”
杜松风道:“自用的。”
那人双目一亮,“原来如此,首先跟公子道声喜。正好今日坐堂的是位产科圣手,公子不妨到鄙馆先诊诊脉,再配药,效果最佳。”
杜松风从善如流地一揖,“那便有劳了。”
医馆中,杜松风将手臂放在垫上,大夫捋须沉思,将脉象把了又把,见杜松风衣衫不俗,便道:“没有侍奉的家人陪公子前来?”
杜松风道:“今日有旁的事出来,正巧路过,就来看看。”
大夫收手,“胎气有些弱,应是之前疲惫或惊着了,我开了药,公子回去按时服用。”
杜松风将衣袖卷好,“有劳大夫。”
“一月一次细诊,公子最好带同侍奉的家人,或孩子的另一位爹前来,孕期诸多注意,需有个人操心帮衬着。”
杜松风微笑道:“多谢大夫关怀,但这孩子……是我一人抚养。”
大夫瞬间懂了什么,不便多言,只道了句“公子辛苦。”
杜松风又笑了一下,“如今尚好,想必辛苦尚在后头。但这辛苦中,亦有许多温馨欢乐吧。”
大夫不禁起敬,叹道:“公子豁达,实在难得。”
杜松风躬身一揖。
窗外的光照进来,暖洋洋的。方才那一刻,他突然从往日的混沌中走出,那么,便随着心中所想,一路前行吧。至于李怡……
杜松风拎着安胎药,在街上边走边想:他既然想让自己打掉孩子,心中定然是不想与这孩子有瓜葛的。唔,这一点自己也很是理解,毕竟那夜是个天大的意外,凭空多了个拖油瓶任谁都会不愿。如今自己自私地做下这个决定,孩子就是自己一个人的,绝不会拖累他。
五十日后再会时便与他讲清。
李怡性情爽直,他应该……嗯,他一定会同意,也一定会觉得,没什么的。
李怡在宝禾县监工几日,觉得无趣,便回京城玩耍。约上狐朋狗友二三,按惯例,酒楼胡吃海喝一顿,戏园子里听个戏,待到晚上,再去如想阁风流快活一番。
但今日只进行到第二项,他便又觉得无趣了,戏台上咿咿呀呀催得他脑仁疼,就着茶水果品勉强撑到结束,跟狐朋狗友们道了声抱歉转身便行。
狐朋狗友们在风中骂他不仗义,自己攒了个局却自己先走。李怡掏出几张银票甩过去,请他们赶紧去包了如想阁,扬长而去。
身后仍有骂咧之声,李怡只当听不见。
哎,从前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从前多么开心舒畅,怎么今日突然就……
黄昏的京城街道喧闹繁华,人声鼎沸,李怡却偏偏能从其中看出日暮伤感,哀婉无限。
哼,还不都怪那几个不长眼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鱼大肉吃得正香,非要说什么“怎不见你家小杜?”“与小杜一同私奔到宝禾县许久,没有爹管,混得可还开心?”“何日办事?我等早早准备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