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瑾却是一凛,忙转了身,急急走开,混在人流之中。确定那人找不到自己後,这才轻轻舒出一口气,抬起眼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树林之中。
北朔地处北境,因而到得此时,树木俱已是徒余枝干,不见半点绿意。而脚下之地白雪尚覆,自是尚无人踏及此处。
身在东苍,此种凛冽中带著苍凉的景象却是极难见的,况自到了北朔,每日里亦只困在王府的尺寸之地中,而今有机会到得如此广阔的天地中,齐瑾只觉一阵舒畅,不由在林中信步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一抬眼,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进了密林深处。先前的人声喧嚣早已是闻不见了,但见眼前高大的树木挺立,纵横错落的树枝将如洗的天空分割得支离破碎,四围一片安静,偶有鸟雀扑棱棱地飞起,带出一阵让人颤栗的声响。
齐瑾心下也微有些犹豫,但一想到既已到得此处,懊恼亦是无用,况围场终是有尽头,断不会真将自己丢在这林中。
念至此处,便仍是向前行去。也不知又走了多久,突然却闻得前面隐有人语之声,齐瑾心下一喜,当下便循著那人声而去。
声音越来越近,隐约听得是两个人的声音,齐瑾又向前走了几步,声音渐已能听清,正欲再往前,脚下却是猛然顿住。
正在说话的那个声音,竟是他极为熟悉的。
燕沈昊。
“皇兄不用担心,东苍虽是宣称有五十万兵力,但其向来崇尚以文治国,东苍人亦大多文弱,又哪敌得过我北朔勇悍男儿,精锐之师?”燕沈昊语声虽是低沈,目光中却全是踌躇满志。
燕意天沈吟道:“话虽如此,但东苍那护国大将军宇文雄却是极难对付的人物,我北朔军虽然强大,却也对他无可奈何。这麽多年,若不是此人,我北朔早已直取东苍帝京,又怎会任他和亲?”
燕沈昊笑道:“这个皇兄不用担心,宇文雄此次必不能与我北朔对敌。”
“哦?”燕意天眼中闪过一抹光芒,“却不知这是为何?”
燕沈昊微笑道:“宇文雄是东苍惟一可赖之将,臣弟既是要为皇兄取得东苍,自然不会将他留下。”见燕意天眼中闪过询问之色,便道:“宇文雄此人虽然刚勇率直,极擅带兵作战,但要除去却是不难。毕竟,官场不比战场,在战场上或许不能将他奈何,但若在官场上要他出点差错,却并不难办到,更何况,还是他这般功高震主之人。”
燕意天亦是微笑道:“是麽?”
燕沈昊道:“若是不出意外,过不了几日,宇文雄的死讯就应该传回来了罢。”
燕意天笑道:“你就那麽笃定齐晋会杀了他?”
燕沈昊道:“齐晋虽是个昏君,但偏偏对会威胁到他帝位的人却是宁可错杀一百,不会漏杀一个。”微顿,笑道:“况且,就算齐晋不杀他,难道,就不可以借刀杀人麽?”
燕意天大笑,“好一个借刀杀人!”拍了拍燕沈昊的肩膀,“若是真除了宇文雄,又还有谁敌得过我们北朔的神将?直取东苍帝京,当指日可待!”
那边燕意天和燕沈昊踌躇满志,不远处的树後齐瑾却是越听越心惊。原来,他……竟是有这麽大的野心麽?
表面以和亲让东苍放松警惕,而後却又反悔出其不意予以重击?
齐瑾不由惊得一身冷汗。正自惊心间,却蓦闻燕沈昊一声利喝:“谁?”
齐瑾心下一惊,暗道不好。想是自己惊心之下忘了收敛,那人本就功力深厚,虽是隔了一段距离,以他功力,有外人贸入自然逃不过他的觉察。而以他的功夫,自己自然逃不出去,更何况,他此时正骑在骏马之上,手中更有弓箭,若是自己奔逃,万无幸理。种种因果看来虽杂,闪过齐瑾脑中之时却也不过一瞬,下一刻,他已自树後转出,淡淡地望著已自马上飞掠至自己身前的人。
见著是他,燕沈昊不由一怔,随即却是目光锋利,面色阴沈。倒是燕意天缓缓骑著马过来,微笑道:“原来是晋王妃啊!”
齐瑾低垂了眸,微一顿,已自恭身行礼道:“齐瑾参见陛下。”
燕意天温和道:“不知王妃在北朔过得可习惯?”微笑著瞥了燕沈昊一眼,“昊可有欺负你?”
齐瑾静静道:“谢陛下关心。齐瑾在此一切都好。”
“是吗?这就好。”燕意天笑意柔和,看向燕沈昊道:“昊,王妃想来是来寻你的,那你好好陪著王妃,朕便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一挥马鞭,果然策马离去,片刻後便已消失在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