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色如伤_作者:木荒(57)

2018-07-29 木荒

  然而当温热的毛巾擦拭完燕沈昊腹上绷带周围之後,齐槿便照例地脸红了。抓著毛巾犹豫了好一阵才咬著唇继续向下,却不想手尚未触及,那让他尴尬到极点之物已然自己挺立起来,骄傲地竖在他面前。看著这狰狞的巨物,从前的种种不堪痛苦不由都自记忆中涌出,齐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垂下眼眸看著自己的手,却见握著毛巾的手早已是用力得指骨都发了白。

  燕沈昊自也已看出了他的不对,见他用力握著自己的手,脸上微微现出痛苦的神情,一时倒也没想到其他,只当是他余毒发作了,当即便伸手去拉他的手,急道:“怎麽了?又痛了?”

  却不料他这一拉之下,齐槿却是重重一抖,然後突然痉挛似的用力将他一掌挥开。燕沈昊不防,被他这一掌挥得偏过了脸去,再转过脸来时,脸上已是几道鲜明的红痕。

  两人当下都愣住了。随後燕沈昊目光沈沈地看著面前的人,齐槿却是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眼里是明显的痛苦恐惧。那一刻,不知为何,燕沈昊原本涌上的一点怒气忽然全部都消失无踪,反倒是眼前那霎时无色的容颜刺目起来。

  齐槿怔怔地看著他,眼里的痛楚越来越浓,脸上的痛苦亦愈来愈深,慢慢地,缩起身体,缓缓地蹲了下去。

  燕沈昊心中一凛,心知不对,起身跨过去,一把将他拉入怀中,仔细一看,果然是余毒发作了。当下再不犹豫,一口咬上伤口尚为新凝的手腕,将自己的血强硬地灌入了怀中人的口中。

  前几夜喂齐槿血的时候,齐槿始终是紧紧闭著眼睛,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不愿看见自己饮血的场面。而此次,虽仍是痛苦不堪,齐槿却是睁大了眼睛,清楚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在他那血肉模糊的腕上吸下一口口鲜红的血,然後一口口喂到自己的口中。眼前是一片刺目的殷红,口鼻中是浓得让人作呕的血腥之气,齐槿却始终未曾闭眼,便是在痛苦最盛的时候亦自紧紧盯著面前的男人,虽然视野因痛苦已是一片模糊,但那轮廓却似仍自在眼中清晰,而睁著的眼,仍自用力。

  待齐槿平复下来,燕沈昊方自停下,草草为自己止了血,欲要将齐槿抱回床上,一牵动间,却是几处伤口同时作痛,微微晕眩间,竟是无法抱起。燕沈昊一怔,咬了牙正要重试,一只带著凉意的手却伸过来按在了他手上。燕沈昊愕然抬眼,便见齐槿正静静看著他,轻声道:“不用……我自己起来……”

  随後齐槿便自他怀中起身,拿了药物布条过来为他伤口上药包扎,动作十分轻柔细致,却仍是如常静默不语。燕沈昊的目光落在他低垂的长睫上,忽然出声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齐槿身子一僵,蓦地抬起眼来,眼中满是震惊的动荡。燕沈昊却执著地盯著他的眼,重复道:“你叫什麽名字?”

  齐槿的手微颤,不由自主站起身来。燕沈昊却是一把将欲逃离的他抓住,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手中,静静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齐槿轻轻颤抖著,将脸撇向一边,静静闭上双眼,半晌,方平静下来,这才轻轻转过身来,目光缓缓落到燕沈昊眼睛里,静静道:“槿。”

  燕沈昊皱眉:“我要的是你的名字。”

  齐槿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我的名字就叫槿。”

  燕沈昊沈默了一下,道:“字。”顿一顿,解释道:“是哪个字。”

  齐槿顿了一下,静静道:“槿花的槿。”

  燕沈昊眉梢微微一挑:“那麽姓呢?你姓什麽?”

  齐槿微微一怔。姓麽?他姓什麽?姓齐,东苍广陵王齐渊之齐?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当他有名字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有姓,只有这个名字,才是他的,其他的都不是。

  想了想,齐槿静静道:“我没有姓。”

  初时因为他姓齐,所以他的母亲死了,他的祖母死了,然後自己也被父亲抛弃。後来自己到了山中,不再是齐家之人,一切灾难便皆远离了齐家。而当弟弟找上自己,与己亲厚,自己做回齐槿之时,命运转轮却又开始纶回劫难。弟弟强被和亲,而後被逼跳崖,这一切,虽非自己所愿,但若他未与自己相见,是不是就会依然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小王爷,幸福地生活下去,而不会遭遇後来的如此种种?

  早知如此,自己一定不会与他相认,不会要那个不该属於他的姓氏,他宁愿自己便就是二十年前那一株槿花,安静地开在离他爱的人们很远的地方,没有灾难,没有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