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两日前余毒发作,饶是被燕沈昊灌了大量鲜血入腹,齐槿仍是痛苦得昏了过去,而这一昏迷便是两日,两日中,一直不曾醒来。
两日中,萧晏亦曾前来探望过几次,但皆只在门口,远远看著床上的人和守在床边的人,静静站立一会儿,便即无声离去。
而小若兮虽是闹著要去看爹爹,但因为被萧晏告诉爹爹生病了,不能被打扰,倒也乖乖地没有跑过去幽竹居,只不断地祈求,希望爹爹早点好,然後和他一起玩。
只燕沈昊一直守在床边,不曾或离,始终握著齐槿的一只手。只可惜,无论他怎样握紧,那只手一直都是冰凉,始终不曾温暖。
虽然面上尚且平静,但燕沈昊的心却是跟著慢慢地弥漫起凉意。
难道,便是注定,他喜欢的人,都要在他面前消失麽?
虽然一向不相信命运,但此时此地,此情此状,竟令他也不由有些无力了。
如果是他,他尚可向命运反抗,但为什麽,冷酷的命运对准的偏偏都是他爱上的人?
莫非是他战场之上双手染血过多,因而老天以此方法来惩罚他?
心思一时纷乱,一向冷静的人也不禁迷茫起来,一些平日从来不屑的想法在这时候竟然全都窜出来,让人更是无力,甚至渐渐有些绝望起来。
但,便是无力,便是绝望,却不会放弃。
燕沈昊缓缓低下头去,在闭目若寐的人唇上轻轻一吻,低声道:“槿,不要担心,你会好的。”
次日黄昏时分,萧晏匆匆自宫中赶回。本来今日皇上大婚,众多事务之下他一时之间并脱不开身的,但得到属下带来一个消息,他却是毫不犹豫地赶了回来。
匆匆来到幽竹居,甫至门口,他却停了脚步。
屋内仍如昨日,一人在床沈睡,一日在侧守护,一点晕黄灯光,两个默然之人。
屋外有明月如镜,月轮圆满,只不知月光可否照见世间寂寞?
屋外有竹声细细,温柔如喃,却不知低语可否抚慰绝望之心?
萧晏突然便想起了隔此处不远的另一个地方。那里,金碧辉煌,明若白昼,四处大红,喜庆圆满,而那里的人,笑靥相映,幸福成双。
而同一时刻,同一轮月下,却是孤灯幽竹,一片凄清,而这里的人,偏是相守相望,却终究只能相离相伤。
那一刻,一向笑意温柔的宁王殿下脸上没有笑容。
却不知是怜惜别人,还是感伤自己。
默然片刻,萧晏走进屋去。
目光自床上安静若睡的苍白容颜上转自床边形容憔悴之人,萧晏淡淡道:“晋王殿下,如果你不想让他死,那麽,便让我带他走。”
月光下,一片广阔的水面幽静地延展开去,月色坠在水中,便如在水面洒下点点碎银,又似诱起了点点涟漪,月如水,水如天,当真是好一幅如梦似幻之景。
而水之中央,却神奇地矗立著一座楼阁,飞檐画栋,精巧雅致,映著周围水气嫋嫋,波光粼粼,飘渺空灵,竟如仙境琼楼一般。
燕沈昊皱眉道:“为何一定要选在这里?”
一旁的萧晏道:“这是那位高人的意思,他言道必要一个极其清幽之地方能诊断解毒,因而便到了这里。”
燕沈昊道:“他真能解槿身上的毒?”
萧晏道:“他以性命作保,王爷也是亲耳听见的,若此时尚有怀疑,适才又为何会将王妃交到他的手中?”
燕沈昊沈默了一下。萧晏见他目光向旁一扫,不由微笑道:“王爷不必担心,此湖周围我已派下御林军团团围住,他们此刻在水之中央,若真有什麽诡计,却是插翅也难飞的。”
燕沈昊的目光射向水中央的那座楼阁,微有犹豫:“他不让人在旁观看,若是他对槿……”
萧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王爷既是将王妃交了出去,此时又何必多此怀疑?何况,既是高人,总是有些古怪的习惯,不愿外人在旁盯著却也并无异处。”心下却暗自想到:若非是逼不得已实在是最後一线希望,一向思虑缜密的晋王燕沈昊又怎会在心存如此怀疑的情况之下仍将心爱之人交与他人之手?想到此处,当下便对燕沈昊对齐槿的情意又确定了几分,而心下的决定也便更为鲜明。
燕沈昊当下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盯著水中的楼阁,虽是面上平静无波,但若细看,身侧之手却早已握紧,且,带著微微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