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瞧我遇到了什么。”格立弗里放声大笑,眼睛里布满了狂热而兴奋笑容。
莫尔被他的反应鼓舞了,因为如果这位丑闻加工场的场主露出害怕或愤怒的表情,就表示他和其他人一样对他有着坏印象,那么接下去的对话也不会进行得很顺利。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男人有点兴奋过头,他在自己的小客厅里走来走去,然后神经质地回头瞪着莫尔,眼神就像是要把他狠狠揍一顿似的。
“快说吧,快说话先生。”
莫尔努力让自己适应他的节奏。
“您是一位作家?”
“作家?作家太优柔寡断,他们在文章这块蛋糕上加了太多软糖和水果,根本忘了那东西是用来扔的,一切用来扔的东西如果不能确实有效地打倒敌人,制造它就是在浪费时间。”
“您呢?”
格立弗里先生无声地笑了说:“我制造的是石头、弓箭、枪支、断头的刀和毒药。”
“那么您有没有兴趣写一篇绝妙的报道?”
“那要看我是不是喜欢您提供的内容。”
“您会喜欢的。”莫尔毫不回避地看着面前的人,格立弗里虽然擅长运用纸笔来战斗,可同时又是个体魄强健、精力旺盛、正值壮年的男人。他长相丑陋,甚至可说面目狰狞,站在别人面前时总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好像随时要跳起来打人一样。
莫尔也不否认自己看到他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顺利说服这个男人。
如果格立弗里把他往警署一送,那么毫无疑问就轻松地成了一个英雄,说不定在这位狂吠先生今后的回忆录中还能添上传奇的一笔。
“我会长话短说,只为您的新报道提供一个纲要。”
“请说。”
“执法官收受贿赂的事……”
“别说了。”格立弗里粗暴地打断莫尔的话,他来回踱步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那个瘦得不成人形的矮胖子柏易斯?魔鬼柏易斯?”
“是的。”
“那家伙的脸皮像大象一样厚实,不,说不定比那还厚呢。”
“谁都知道,他可能是您终生的对手,因为您的抨击文章伤不到他一点皮毛。”
“够了先生,够了。”格立弗里开始发脾气,他停止让人眼花缭乱的踱步对莫尔说,“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我打赌他准会死在哪个小妓女的肚子上。”
“需要几年?”莫尔冷冷地说,“您等着他寿终正寝需要几年?”
格立弗里挥动着手势,但他还没有开始演讲,莫尔就打断了他。
“检察长是个懂得把舆论当耳旁风的人,他泰然自若拼命捞钱,普通的抨击和指责伤不了他。您的石头、箭簇、子弹、毒药还没有碰到他的一丝油皮就已经被‘正义’这道铜墙铁壁挡下来了。”
格立弗里又要发怒,他斗志昂扬,准备和面前这个不谦逊的通缉犯来一场辩论以维护自己的权威,可是从莫尔的嘴里却忽然蹦出了两个字。
“诽谤。”
格立弗里一愣,但他聪明地领会了莫尔的意思。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诽谤更犀利的武器,不要小看它,任何没有根据的、卑鄙荒谬的事只要编得巧妙,好事者们就会信以为真。人们会自觉地用嘴去接种恶毒的幼苗,让它像野地里的杂草一样疯狂迅速地生长,不可抑制地扩大范围,格立弗里先生——”莫尔盯着他的眼睛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您肯定已经有了无数个腹案了吧。”
格立弗里在那一刻,仿佛看到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炽烈燃烧的火焰,一种被相当复杂的原因所激发点燃的光芒。那双浅蓝色略显冰冷的眼睛中偶尔迸发出的执着而热烈的光让愤怒的公牛先生也吃了一惊。
莫尔说道:“这世上有哪一个魔鬼能抵挡得住惹怒了众人的诽谤?”
“柯帝士先生。”格立弗里的目光落在那张通缉令上说,“您也是个了不起的煽动家。”
“我和我的同伴曾经那么干过,我们为了要求减免税款和争取一点面包举行了一次抗议,但和您比起来我的经历太浅薄。那件事让我坐了三年牢,而且失去了一位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