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士兵们提前一步找到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又或者在暴动平息之前谁也找不到谁。
然而就在安斯艾尔头脑一片混乱即将倒下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我告诉过您要好好吃饭么?”
说话的人温柔地在他头顶微笑:“这样逃跑的时候才有力气。”
安斯艾尔热血上涌,几乎要落泪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艰难的相聚,莫尔搂住他的肩膀穿过人群,在一片混乱的庇护下逃离了广场。
一次大胆的、铤而走险的出逃,从来没有人奢望过会如此顺利成功。
逃亡者暂时躲进距离广场不太远的小巷,他们还没有彻底脱离险境。
莫尔忙着为安斯艾尔解开手上的绳子,并且注意周围的情况,他们随时可能被追上,重新投入监狱判处死刑。为了避免这一切发生,就必须动作迅速。
绳子打了死结,对于一个即将被断头的囚犯来说没必要考虑如何解开它。
莫尔紧闭着嘴唇,他很仔细很耐心,但同时又保持着高度警惕。
在这场生死攸关的战斗中谁也不能预测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靠着格立弗里疯狂的谣言,他们获得了一支虽不整齐但相当有力的友军。人们只是在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无意中却又帮了大忙。
莫尔解开最后一个绳结的时候,安斯艾尔转身拥抱住了他。
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监狱里,安斯艾尔克制住了自己,甚至没有给他的管家写上一封信递过一张纸条。他保持沉默,死亡逼近的惊恐叫喊一声也没有传出那个牢笼让他的朋友听到。
现在,我们可以想象,当一个人陷入绝望的情绪之中又忽然得到了释放,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忘形的。
安斯艾尔热烈地拥抱他的救星,眼泪夺眶而出。
“上帝,您原谅我了。”
莫尔被他的热情鼓动,但是仍然有着现实的危机感。他并不是第一次从死亡线上逃回来,这一点就经验而言比认为“世间一切美好”的安斯艾尔要丰富得多。
“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是的,我们立刻就走。”安斯艾尔不肯放开他,说道,“可我现在心跳得停不下来。”
“您又不是小孩子,在这里浪费宝贵的一两分钟,也许就坏了大事。”
莫尔也拥抱他安慰他,毕竟没有什么人能在断头刀下逃过一劫还若无其事。
安斯艾尔固执地停了一分钟,为了让自己镇静下来,并让他因为剧烈的心跳而梗塞住的嗓子恢复常态。
“好了,我们走吧。”
亡命之徒们通过狭窄的道路投身到更狭窄的巷子里。
当他们开始跑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临时搭建的断头台倒塌了一角,锃亮的断头刀在木板上散发着刺眼的光。
今天刽子手没能向人们展示血淋淋的人头,广场上却比任何一次行刑都要混乱。
在那惊涛骇浪的年代里,人人都担心能否保住自己的脑袋,可害怕和坐立不安有时却更容易让人产生反抗情绪。
莫尔和安斯艾尔用尽全力向着他们的自由奔跑,往港口跑,安得烈为他们安排好了立刻就能离港出海的船。只要警察和密探们还没想到这一步,出逃计划就能成功。
危险过去了,内心的感受又可以再次自由流露,安斯艾尔终于摆脱了苦恼得到自在。
现在他可以尽情地表达自己的心意了。
广场上人声鼎沸的吵闹依然还能听得到,警察总监罗克雷斯先生以及负责戒备的卫兵一个个神色紧张地应付着暴跳如雷的民众。现场秩序大乱,形势危急,也终于有人发现犯人逃跑了。
罗克雷斯立刻指挥卫兵们围捕,一个年轻人向他扔了一块石头,警察总监光火地把头往后仰了一下,但还是被砸到了额头。
再也没有哪个日子像这一天那么热闹的了。
莫尔跑出巷子时正有一队士兵站在那里,过道的照明很差,阴森森的冷风呼呼吹着。
士兵们手中林立的刺刀就像一道闪闪发亮的围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瓦尔特骑着马出现在这堵锋利的篱笆围墙前面,这个相貌堂堂的花花公子就像是要带兵出去打仗一样,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表情。
“您跑得可真快,伯爵,还有您——马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