谐谑的康塔塔_作者:dnax(98)

2018-07-26 DNAX

  他的理智在祈祷着莫尔和安得烈都不要有任何轻率的行动,可内心深处却又诚实地希望有人至少能像瓦尔特那样花点钱进来看看他,当然,一个金币大概是没办法打动狱卒的心的。

  安斯艾尔专注地划着那些线条,忽然感到眼睛一阵酸涩。紧跟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水滴把涂成浓黑的纸弄湿了,墨水化开渗透到后面的纸里去。

  安斯艾尔愣了一下,伸手擦了擦脸颊。

  他想到了宁静的花园,温暖的客厅和卧室,火炉里旺盛燃烧的炭火。

  在某个温馨安静的夜晚,他在床上为莫尔念那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安斯艾尔斯掉了一张纸,又撕掉了一张纸,他知道瓦尔特成功了。

  虽然他对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了准备,但恐惧还是毫不留情地袭击过来。

  瓦尔特说的话可能并不是吓唬他,克莱斯特家族要绝代了。

  安斯艾尔觉得自己本来还有可能是因为贪图享乐才活在这个世上,现在却受到了新的诱惑。

  留恋的东西改变了,可留恋的感觉却一样强烈。

  是啊,这是千真万确的。

  安斯艾尔对自己说,如果冒失地对那个人说出爱字,准会把他吓坏的。

  伯爵皱着眉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本来是想哭的,可想到莫尔目瞪口呆的样子又真的很难忍住笑。

  一旦什么人爱得着了迷,他总会变得疯疯癫癫又哭又笑的。

  安斯艾尔感到自己好受些了,他撕掉所有残留着墨迹的纸,重新蘸满墨水开始在干净的纸上画新线条。

  他画了一个骑着战马手挥宝剑的骑士,战马高大有力,骑士从护脸中露出漂亮的脸庞。

  安斯艾尔仔细地在盔甲上画美丽的花纹。

  他忘却了时间,专注地描绘着每一个细节,但是等他画完了之后却只得意了几分钟。

  绘画者挑剔地觉得少了些什么,想了一会儿又在主角的身旁画了另一位骑士。

  画面中的主人公们互相注视着对方,他们并肩作战无所畏惧。

  安斯艾尔消耗了大半个晚上的时间,把以前所学到的绘画技巧全都用上了。

  他高高地举着那幅画,镣铐在手腕间发出令人齿酸的磨擦声,可在他耳中听来却像是战场上的吟唱。

  不知道看了多久,灯火燃尽了,四周又恢复了一片阴冷的黑暗。

  但即使在这黑暗中安斯艾尔仍然久久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手中的画面。

  时间的流逝是一种抽象的概念,天什么时候亮起来什么时候昏暗都无法影响牢狱中的光线变化。

  因为这无意识流淌的时间,安斯艾尔终于被睡意征服,捧着那叠纸睡着了。

  牢房里的温度让人在睡梦中蜷缩成一团,他清晨醒来的时候感到连胃都在收缩。

  很显然,伯爵娇生惯养的肠胃适应不了粗糙的牢饭,所以这天开始胃痛了。

  难以想象那些贵族夫人们看到他现在的生活环境会有什么反应,她们一直以为只要枕头稍微硬一点或者饭菜稍微油腻一点就会要了伯爵的小命,可安斯艾尔已经在这艰苦的地牢里待了一星期了。

  伯爵倒卧在牢房的地板上,现在他有了一点精神上的慰籍,骑士雷哲和奥兰得的故事温暖着他的心,就像被雪埋了一个冬天的花朵舒展花瓣,被宠爱的人嗅着芬芳。虽然他还看不到光明的前途,可有些东西却在默默地展现着婀娜的姿态。

  晚上狱卒来送饭时发现午饭没有动过,所以就连晚饭一起省略掉了。

  安斯艾尔并不觉得饿,他向狱卒要求一根蜡烛但是毫无意外地被拒绝了,伯爵从没有觉得黑暗是这么令人难受的事。

  七点差一刻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安斯艾尔呻吟着,以为准是瓦尔特又来了,他简直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把钱存在狱卒那儿。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装成睡着的样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果然停在了他的牢门外。

  出乎安斯艾尔意料的是,接下去并没有响起瓦尔特那惹人讨厌的声音,而是由一位声音慈善的人打破了冷场。

  “守卫,请把牢门打开。”

  安斯艾尔动了一下,他听出那是奥格里神甫的声音。

  牢房外的灯光把影子弄得摇摇晃晃的,安斯艾尔试图让自己看清楚些,他没办法对神甫视若无睹,狱卒开门后就被这位崇高而威严的神职者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