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莽撞的傻瓜。”
绿子摇着头把纸放在旁边的漆盘里。
久马对于这件事完全是误会了,至少在当时,绿子确实是如此认为的。
这次以赏雪为名的晓茶会受到褒奖,宾客们在充分欣赏了日出雪景之美后,纷纷满意地离去了。
秀家因为难得出来,所以对绿子要求希望能一直打扰到晚上。
这个请求当然毫无阻碍地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虽说是客人,但是秀家在这里有着绝对自由,所有人对他的态度也是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
久马家的庭院虽然及不上那古野城中的宽阔广大,但经过绿子的精心营造,也呈现出了少有的别致和精巧,尤其是在这个白雪皑皑的清早,朝阳刚刚升起一会儿,立刻又下起了雪。
雪花静静飘落在原本就积满了雪的院子里,穿着木屐的脚踩上去会传来十分好听的声音。
轻微的“喳喳”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如此神奇,令人几乎不忍停下。
秀家一个人走在院子里,清次因为抱怨说到处都是白的,看得眼睛痛,所以独自留在房里喝酒,虽然他对那些合乎礼仪的社交全都能做得很好,可是又经常对此表现出一种玩世不恭的不屑来,就好像听说要来久马家出席茶会,清次当时也对秀家说出“不过就是把茶水烧开然后再喝干么”这样的话,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可是随后在茶会上却又一本正经,仿佛深谙茶道的极致似的。
秀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他,在小豆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明明就是一副浪荡的样子,可是越到后来就越显出了不同的面貌。
不过,或许就是因为捉摸不透,所以才会被吸引吧。
他把双手拢在袖中,望着压在树枝上的积雪,即使没有风,雪堆也在不知不觉中骤然抖落,轻轻地掉下来和地上的霜雪合为一体。
一个穿着单薄衣裳的小厮正抱着堆木柴从不远处的小路上经过。
小径上铺着圆石,扫去少许积雪后,地面反而变得湿漉漉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一边走一边看着脚下,但是走到树下的时候,忽然一个踉跄,往后仰倒,虽然没有摔下去,手中的木柴却顿时散落在了地上。
秀家看着他跪在地上捡木柴,顺手也捡起脚边的一根递了过去。
“啊,太感谢了,实在是不敢当。”
仆役接过木柴后连忙惶恐地跪在雪地里埋首请罪:“打扰了您观赏雪景,请原谅我。”
“没关系,我只是随便走走。”
秀家看着他,面前这个正干着杂役活的男子大约二十岁左右,因为一直把头埋得很低,所以也看不到他的长相。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单衣,绑着白色的束袖带子,在这么冷的冬天还赤着两条手臂干活。
虽然在平时看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就在这个仆役得到允许离开的时候,秀家的目光一动,忽然看到他右手的手背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
那条刀疤还残留着硬痂,似乎刚痊愈不久。
看到这里,秀家想起什么,开口叫住了他。
“等一下。”
他说:“我有话要问你。”
这个时候,另一个仆役看到散落了一地的木柴赶过来道:“传兵卫,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人一扯这个叫做传兵卫的男人,示意他跪下来对秀家说话。
可就在这一扯之间,从传兵卫的怀里掉落了一样东西。
看上去像是一段细长的白色木头,一落下去就深入雪中,份量似乎还不轻。
传兵卫脸色一变,立刻伸手去捡,但是秀家却已经开口道:
“那是什么,能拿给我看看么?”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传兵卫的手还没有碰到那样东西,跪在他身边的仆役却已经一把抢过来,献殷勤似的递给了秀家。
是一把白鞘短刀。
粗糙的刀鞘和刀柄上什么都没有,只是普普通通地为了保护刀刃而做的东西。
秀家接在手里。
起初还只是有点好奇,随口要来看看,可是等到拔出短刀后,心中却立刻像是被重击了一下。
白鞘中的刀身纤细且薄,小湾刃文,闪闪发光的刀锋在雪色的映照下锐利得能刺伤人的眼睛。
秀家的眼睛就好像被刺痛了,尖锐的刺痛不但刺入眼中,更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