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叫做阿传的男子听到这句话立刻愣了一下。
阿茶毫不忌讳也不隐瞒地说:“所以呢,可算是个没什么节操的女人了,我第一次看到阿传先生在海岸边拉住那些前来购货的伙计求他们买斗笠的时候,心里就想,这样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怎么也不应该干这样的事,不知道他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想着想着,有时候也会暗怀思恋难以自抑。”
她把自己倾斜着的身体靠过去,令那个男子脸上一红。
“阿传先生,能告诉我你以前的事吗?”
“这个……”
“不能说?”
“也不是不能说。”
男子揉着自己的手背,他好像总有这个奇怪的习惯,每次都是左手搓着右手,把手背弄得红红的,手背上那道痊愈了很久的淡淡伤口也随着他的动作一直扭曲着,他的年纪虽然比阿茶大上一些,但是却好像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女人稍微说上几句就立刻不知所措起来。
阿茶看着他的手背道:“这个伤口像是被刀砍伤的。”
听到这句话,男子不自觉地往屋中看了一眼,那断断续续的咳嗽也一直传到耳中。
他转过头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阿茶小姐,你知道肥田之战吗?”
阿茶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点了点头:“嗯,是十年前的事了吧,从那个时候活过来的人,谁不知道呢,虽然当时我才只有十一岁,不过也已经懂事了。”
男子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的手背,又说道:“那时候我十九岁,也参加了那场大仗。”
“哎?这么说,阿传先生是位义士吗?”
“不,我是在藩军这一边的。”
阿茶怔了怔:“难怪总觉得和别人有些不一样,想不到原来您是武士。”
她一边感叹一边说话,语气也恭敬了些。
“什么武士,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全靠阿茶小姐的照顾才能过活。”男子望着院子里的草袋问:“那个是什么?”
“是去年收成的大米,送来给阿传先生和那位大人的。”
男子一愣,立刻从廊下站起来走到院子里。
他抖着手揭开草袋,从里面握了一把白米,忽然就眼眶泛红。
“这让我怎么感谢您呢,那些草席斗笠,无论如何也不值得这些米的价钱。”
阿茶没有料到他会这样激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过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放着也吃不完……”
话才一说出口又觉得过分,感到后悔,于是不再往下说,一直看着面前那个男人的背影。
“阿传先生,您说您是武士,那么那位大人难道也……”
男子把手中的米放回草袋中,他转过身看着阿茶,又慢慢地走回来坐到廊下。
阿茶看到他眼眶红红的。
“嗯,大人他曾经是在肥田之战时,被派往切末地方的将领。”
“那可真是了不起。”阿茶大为惊叹:“可是为什么会来八丈这个贫苦的地方呢?古往今来只有犯了大罪和战败的人才会被流放到这里,肥田之战不是藩军得胜的么?”
“胜负的事,谁又能说得清?虽然看起来胜了,可是背地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输掉了性命。”男子默默地说道:“人总会犯错,像我年少的时候也犯过重罪……阿茶小姐,能来这里的人只有你一个,所以有些话没人可以倾诉,想说给你一个人听,能不能保守秘密呢?”
阿茶认真地点了点头:“若是说出去,就让我再干回那原来的低贱勾当,即使卖身游廓也永世不能为名妓。”
“这话说得太过,不是什么当世的秘密,说出去未必有人爱听。”
男子盘腿坐着,又看着阳光下的沙地。
“十年前,大人在那古野城中侍职,侍奉的是当时尾张藩主的次子秀家殿下。”
阿茶吸了口气:“那位殿下,听说亲自率军讨伐起义,后来是战死在八幡寺中了么?”
她询问的对象轻轻点了点头,阿茶又好奇地问道“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一般来说那种辛苦征战的事,不是迫不得已,也不用亲自参与。”
“秀家殿下究竟是怎样的人,我又怎么会知道,大人的主君,能够让我见到的机会也只有一次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