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毒。”
清次讶然地望着她,然后伸出手按住自己的伤口,脸上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
“原来没有毒。”
他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的笑容让阿药怔了一下,手中的碗筷已被他接了过去。
“很香的饭,在我以前住的地方吃不到这么好的饭。”
阿药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事,好奇地问道:“请问您以前住在什么地方?”
“……除了江户和京都,哪里都有住过,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您来尾张很久了吗?”
“两三个月吧,来的时候樱花已经散了。”
虽然是随口说出的话,但却不像是骗人,阿药点了点头:“时间还不算很长。”
“对浪人来说,已经是很长的了。”
这个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无论从哪一点来看,清次都不像是个有家名的武士,也不可能是务正业的町人庶民,在他身上有着十分典型的浪人风情,或许正是这一点,令足不出户的阿药感到十分新奇。
“既然如此,那么,来到那古野城最让您高兴的事呢?可以留下那么长时间,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
听到少女如此问话,清次微微一愣。
为什么会在这里停留这么久?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但是不想离开却是极其真切的想法,每次打算离开的时候就会被莫名的倦怠感所征服,一瞬间就会放弃那种念头,这么一想,又好像是冥冥之中被什么绊住了手脚似的。
“让我高兴的事……”清次想了想,望着手中的漆碗忽然道:“现在来说,就是这碗饭!”
“饭?”阿药重复一遍之后,想到他如此认真理直气壮地说出的答案,不禁有失礼节,举起手背掩嘴发笑:“原来是这样,那么就请多吃一点,阿篱姐的蒸饭可是很出名的,连御前大人都常常赞不绝口……”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的纸隔扇忽然被用力打开了。
感受到来自背后的冰冷目光,阿药回头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双手着地俯身行礼。
站在门外的是秀家的侍从森久马。
“久马大人!”
阿药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好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心脏正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她低低地埋着头,甚至不知道那人是何时走过自己身边的。
久马越过跪伏在地上的侍女走向清次。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目光往下落到清次手中的碗时,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抬手挥去,一掌把盛着蒸饭的碗打落在地上。
白色的饭粒撒了一地,阿药受惊似地抬头看,久马挥出的右手往后抽回,反手给了清次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响亮而清脆的掌掴力量惊人。
原本就还没有恢复体力的清次立刻摔倒在地上,身体接触地面发出了一下沉闷的撞击声。
几乎全身的伤口都在同一时间叫嚣起来,接踵而至的疼痛瞬间占据了头脑,使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久马望着眼前因为痛苦而蜷缩着的男人,冷漠的双眼中露出了一丝愤怒。
“是谁允许你给他吃饭的?”
责难的声音落在了阿药的头顶,她纤弱的身体剧烈一颤,把头埋得更低。
“请原谅,是我擅自……”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走动的声音。
久马弯下腰,双手抓住清次胸前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阿药本能地向后退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也无从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久马凝视面前这个男人。
这样的距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红肿的半边脸颊,嘴角隐约的殷红血渍,但是倒地时双眼中的痛楚之色却在和自己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消退,很快就变成了顽石一样的冷漠。
这就是久马所痛恨的目光,毫无惧意,毫无悔意,只是那样一层薄薄的冷漠之色就把自己完整地置于不败之地。
就是因为这个目光,所以才让他活下来,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打散它吗?
久马瞪视着清次的眼睛,那深黑色的瞳孔后面是他无法看到的东西。
但是秀家看到了,所以因此就没有杀他。
即使紧紧地望着那个黑色的漩涡,久马却始终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