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死去男人的行事方法来看多半是个忍者,这样身份的人即使被查到也没有关系,忍者本身就像是影子,甚至可以说不存在这个世上。
当然又吉是不可能想到这些的,但他还是赞同地点头道:“这样也好,那井在哪里?”
“跟我来。”
看他们这么热心,清次反而感到意外起来,他转过身去道:“你们不害怕么?”
“害怕?”
又吉怔了怔,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一个雨夜投宿的陌生人埋藏尸体,这在以前根本是无法想象的事,但事实上他无法控制,就像是在做一个荒诞的梦,让他体会到完全背离自己原来的生活,充满了刺激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膨胀,令人浑身发抖。
清次又将目光转向站起身来的阿惠,那个老丑的女人在被他看了一眼之后立刻眉开眼笑地道:“这种在半夜闯进别人家里行凶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吧,多亏有您在呢。”
她一边说一边引路,外面风雨交加,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把那具尸体扔进杂草丛生的废井中又埋上了土和石头之后,三人才重新回到了长屋。
清次手臂上的伤口比想象中深得多,其中一道甚至可以看见骨头,雨水冲掉血迹露出发白的肉色,但是很快就又有新血流淌出来。
阿惠拿来白布为他包扎伤口,又吉用木桶在门外接满了水冲洗地板,然后又擦拭草席。
脱掉溅满血的衣服用手拧干,清次心想着再稍微等一会儿,天就会亮,只要雨一停马上就会闷热起来,把衣服弄干后烧掉,自己离开这里,应该不会有麻烦了吧。
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就大可以抛下尸体不管扬长而去,但是为了不让自己的麻烦延伸到别人身上,现在的做法也是必须的。
潮湿的空气中,清次赤裸的胸膛上下起伏,他感到有些疲惫,稍微闭了一下眼睛,却忽然感到一只粗糙的手抚上了他胸前的伤口。
“这个伤还很新,是怎么弄的?”
阿惠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已经结起硬痂的伤口,但只是那么一下触碰,清次却好像被弄痛了似的,全身一震,伸手把她的手打开了。
破陋的长屋让他想起了阿药,想起那个闷热的小室中,轻摇着的纸扇带来的花香,伤口上传来的粘稠感以及在昏迷与清醒之间全部有关于那个人的联想。
这个伤口虽然不是那人造成的,却仿佛变成一个烙印般的记号,让他时刻想起曾经做过的事。
清次望着窗外的雨幕,那一天,好像也正下着雷雨。
他们在闪电中互相望着对方,目光纠缠,造成了一个永恒的落差。
*************************************
次日,阳光明媚。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面干干净净,草席也擦干净,沾血的衣服早就烧掉,屋檐还滴着水珠,在初升的朝阳下一闪一闪。
清次穿回了自己的衣服,把一两银放在又吉的面前。
“去买点东西来吃吧,肚子饿了。”
奉行所和青鬼门都在找他,现在又多出一个不得不防的暗杀者,虽然也不是不能到处走,但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闲逛又好像太招摇了些,弥补一下这些日子来的疲劳,清次想着干脆改变主意在这里休息一下填饱肚子再说。
又吉小心地拿起草席上的钱,又想去取自己的佩刀,但是刚伸出手立刻缩了回来。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踌躇着,因为想到昨天晚上清次斩杀那个男人的凌厉刀法,自己这个时候却装模作样地把锈刀佩在身上实在有些可笑。
本来以他这样个性的人,就算被人嘲笑也不会退缩,但是清次的存在却让他明白了一些事。
很多时候,距离和落差是没有办法缩短的。
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像他那样挥刀,不可能在生死之间如此镇定,更不可能像他一样不怕死所以又不会死,如此矛盾的存活着。
又吉的目光在那把生锈的长刀上逡巡,终于还是没有伸手去拿,就那样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更加炽烈,只是稍微走几步就大汗淋漓。
他仿佛在和自己赌气般的用力往前走,也不管到了什么地方。
草鞋踩在地上似乎能够感觉到滚烫的触感,也许鞋底早就破了。
又吉懊恼地叹了口气,最后停下来坐在路边商铺的门口抬起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