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纲成永远不会知道,这种两人对坐的场面是如此难挨,秀家一言不发,句月也一直低着头,他们好像既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没有交谈的话题。
悄无声息地坐了一会儿之后,句月忽然叹了一声。
秀家一怔,不确定自己是否是听到了她的叹息,以往在舞风那样的风月场所,他还能对着艺妓饮酒作乐忘却烦恼,现在面对着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妻子却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更奇怪的是,之前总是想着若鹤,也常会和久马一起偷偷地出去见她,现在虽然不能像以前那么随心所欲,却好像已经把她完全忘记了。
唯一没有忘记的,是竹之间的味道,充满了沉香,温暖而令人怀念,屏风上小野小町的和歌记忆犹新,还有那天……
“您在这里稍坐……”
句月慢慢地弯下腰,她行了告退的礼,后面的半句还没有说完,秀家就站了起来。
“我还有事要办,你在这里休息吧。”
一边说一边感到歉疚,秀家好像在对自己说,紧跟着又重复了一遍新婚之夜说过的话:“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对我说。”
句月望着他,差不多就在秀家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这个从舆入到现在说话没有超过十句的新娘忽然鼓足勇气,用一种像是思虑了很久的郑重语气开口道:“今晚我在房内静待您的到来,请无论如何让我尽到妻子的义务。”
秀家的脚步一滞,被那句话所产生的千丝万缕的情愫所缠绕着,不再向前移动。
他没有回头看,虽然明知道句月不会露出刻骨的期待表情,却还是不忍心面对她。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件事,他一点把握也没有,如果不爱她,拥抱她又有什么用?
“对不起。”
话音落下时,秀家飞快地走了出去,身后的房内只留下句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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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负责召募浪人工作的,是尾张德川家的家臣之子成濑广胜。
新招来的大批浪人集合在一起,经过甄选受命于尾张藩的掌权者。
当成濑要把写上各人名字的名册交给秀家的时候,刚好在路上遇到了长子光正。
“在征募浪人啊。”
光正别有深意地道:“秀家对浪人还不是一般的有好感,那种野狼一样到处流窜的人,到底能成什么大事。”
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落在成濑手中的名册上,忽然道:“可以让我看一眼吗?”
既然是光正要看,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机要的事。
草草地看了一遍之后,光正似乎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他把名册丢还给成濑道:“竟然招了这么多,真是辛苦你了。”
这件事并没有让秀家知道,一来成濑觉得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二来为了减少兄弟两人的冲突,有些事家臣们也会尽量避免。
在这个看似平静的那古野城中,各方势力渐渐分成两派,各自站在支持的人背后暗中较劲,但是成濑看着秀家的时候,却一点也没有觉察出他有任何焦躁和急于求成的样子。
秀家细细地看着每一个名字,这些浪人大多来自失势的大名和武士家,也有率领自己早先的部下一起投奔的,秀家看了一遍之后,表示对成濑的细心甄选十分满意,但是当成濑以为要把名册还给他的时候,秀家却又拿起来,重新看了一遍。
这一遍甚至比第一遍更仔细,一边看一边还轻轻地念出每个人的名字。
成濑只好在旁边等着。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秀家没有往下,而是停留在一处,反复念同一个名字。
“内藤正治……”
仿佛在低声沉吟,又好像在反复推敲,秀家忽然问道:“松前藩主的家老内藤清二,他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成濑一怔,想了想说:“长子叫一郎,次子叫丞之介”
“那么这个正治是什么人?”
“可能是分家的人吧,而且内藤的两个儿子不是都已经死了吗?”
“死了?”
秀家不免一惊,成濑接着道:“据说是对松前藩主利广的死因有所怀疑,父亲和兄长随主公殉死后次子更扬言要找出真凶,被幕府赶出封地就下落不明,有人说是遭到追杀早已死了。”
“松前利广不是病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