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我吃……”齐晗苦笑着捧起碗筷——风哥哥越来越啰嗦。他右手小臂上挨了戒尺,此刻已经肿得老高,以致他整只右手都
在颤抖。先生没许上药,这伤这疼他还得受着。
话虽说着,到底齐晗还是没吃几口就停了。他借着先生的吩咐避开秦风的唠叨,用稍稍恢复了一些的体力走到院中,廊下,君默
宁还在琢磨那局棋。
远远的,青年手指执棋,手腕支撑着下颌,发丝如墨白衣胜雪,他神态安闲地与自己对弈;廊下一只铜铃随风发出叮叮之声,鼻
尖弥漫着茶香,好一幅谪仙般的画卷!
齐晗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似乎要把这幅没好的图景烙进自己的脑海,永生永世永不忘怀!
“过来,坐下。”君默宁头也不抬地吩咐。
“是。”齐晗低头应是,在先生对面的矮凳上坐下,执棋,白子。冬日晃晃,他心惶惶,竟不知为什么,眼前黑黑白白闪闪亮亮,
怎么都收束不起散乱无章的思绪。
“哒”一声落子,君默宁执黑修复了一片残章,黑子的形势顿时优于白子,这一局难度并不大。
周遭万籁俱寂,晌午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沉沉,齐晗不敢抬眼,他怕先生会发现他眼底怎么压都压不住的昏沉。棋盘上的黑白子全
部都混在一起,别说分析形势求取胜利,他连哪里落子都看不清!
终于,他颤颤地拿起一颗白子,抖抖地伸向棋盘,“哒”一声,落下一子……
“啪!”指尖突然流窜过一阵钻心的痛楚。
“呜!”齐晗本能地极快地缩回右手,用左手紧紧地捂住受到击打的指尖。痛楚使他清醒,他顾不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极快地
翻身跪倒在地,再将双手垂到身侧。
“清醒了没有?”君默宁的手里又拿起了那把这段时间里几乎不离身的戒尺,冷声问道,“先是胡思乱想,如今是神思不属,你学艺
五年,如今竟是如数都还给我了?!你自己看看你下的什么棋?”
十指连心,方才那一下的疼远远胜过早上的十六下,齐晗咬着唇抬眼看棋局,才发现原本黑白双方势均力敌的形势,却被他一子
毁于一旦,不出两三步,白子将再无回天之力。他这一子有个名头,叫——自寻死路!
“晗儿……知错……”
“伸手。”
学艺多年,齐晗当然害怕每一次责罚,但是若说他最怕哪一种,当属责打手心,因为它永远不是罚完便结束,甚至,仅仅只是开
始……
知道自己这一颗白子落得有多不像话,齐晗惊惧地咽了咽口水,再一次伸出右手。他不知道先生将如何责罚,依然将衣袖卷起,
露出肿了一倍有余的红肿小臂。
君默宁看了他一眼,抬手就抽。
“啊!”只一下,就击溃了齐晗所有的情绪,只剩下一种:怕!怕!怕!
先生……先生竟打在五指指尖!
泪水倏然而落!
“你确定不能自己伸手?”君默宁看着整个人跪蜷成一团,只为捂住右手手指的齐晗,知道他疼,他不疼吗?看着他兴起找死之念
,他不疼吗?
“先生……晗儿知错了,晗儿真的知错了……晗儿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先生……”齐晗极少有地哀求一点点宽宥。
“知什么错?不敢什么?”君默宁盯着齐晗哀求的泪眼,问。
齐晗怔怔的,泪流如雨,颤声道:“晗儿……不敢不用心下棋……”
“伸手!”君默宁根本不等他说完,便厉声喝道。
齐晗极少见到如此震怒的先生,正因为有些事大家彼此心照,所以要扛着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到底还是伸了手,指尖已经在挨了前后两下以后突突突地肿了起来,齐晗看着、等着、思量着,自己能不能熬得过……
“啪!”“啪!”“啪!”
“啪!”“哗啦啦啦……”
齐晗泪如雨下痛不欲生,却还是让最后一下惊得不知所措,先生的最后一下抽在棋局之上,不管是棋盘上的,还是罐子里的黑白
棋子撒啦啦地洒了满地,有的滑落在石板缝隙中,有的弹跳到了旁边的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