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旁边放着一张桌子,桌上两个碗都已经空了。
易楚云打开铁牢的锁,矮身进了牢门,并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当他看到桌上的空碗的时候,脸上露出放心的神情,随后在离床
铺最远处的角落里,屈膝跪了。
当双膝抵上冷硬的青砖的时候,累日以来的痛楚都在同一时间被唤醒,他喉间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而立刻又被他自己强压下
去。
齐晗并没有睡着,只是近日失血过多,他自己都能察觉到精力一日不如一日;他并不知道朱明和易楚云打算需要他多少血,但是
他时刻记得当初对先生说的话:要好好照顾自己。所以不管是补血的药,还是煮好的汤食,他都一一喝下。这些天他一直在想,
先生定然早已得知了自己在纵天教的消息,就一定会不惜一切将自己救出去。所以他不能自己先放弃。
但是,无论如何,再好的汤药,也经不起日日放血。齐晗左手扶着右小臂,上面有三条血口子,而左边有两条,不出意外,今天
晚上就会添上第三条了。
齐晗虚虚地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前几日般跪在不远处,只是今日他低着头,跪姿也不似前两日般端正,怕是也有
些体力不支。他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于是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道:“我已身在此处,易少主又何必……日日来跪我这……阶下之
囚……”因为一天也难得说上一句话,他的声音沙哑而无力。
“大师兄不是阶下囚,”易楚云抬起头否认道,“只是……易晞不能……”
“你不用再唤我师兄,也不必自称易晞。”齐晗突然打断,却因为说得急了,忍不住咳了几声,才继续说道,“你悖师私逃在先……
残害同门在后,先生虽还未发落你,但是……这‘师兄’二字,你不可再说,我也听不如耳……”
“不是的!师兄!”易楚云膝行上前几步,夹着哭腔急急辩解道,“哥哥真的命悬一线,左护法说只有续心丹可以救他,可是……世
间已经没有续心丹了……易晞……楚儿这才出此下策的!师兄,易晞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您怎么罚我都好,别逐我出师门……师
兄……”
哼……齐晗在心中冷哼,易晞的哥哥不就是纵天教的教主?能豢养死士,连孩子都不放过的人……若非易晞拿着阿提莫都的死威
胁着他,他即便找个地方放干了身上的血,也不会拿来救这种人!
只是可惜了易晞……若当初他没有离开师门,齐晗相信,先生一定能把他教好……只是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
少年语声哀哀,齐晗转过头去,近了才看到他脸上已布满了冷汗,唇下也有噬咬的伤口,眼神疲惫,他试探地问道:“受伤了?”
易楚云一怔,师兄对刚才的问题避而不谈更加让他胆颤心虚,如今换了话题,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如实道:“请大师兄治病的事…
…易晞没告诉哥哥……今晨哥哥醒了,问起教中的动静,责了……责了易晞五十板子……”到底说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少年苍
白的脸上泛起羞意,垂下头不敢抬起。
“呵呵……咳咳咳……”齐晗却突然笑出了声,只是他实在虚弱,没笑两下就咳嗽起来,勉强压住之后,他看着一脸担心的少年道
:“一边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先生用调虎离山之计,囚禁师兄放血炼药,你心中忏悔,日日在此长跪谢罪;另一边……却又瞒着你
那个哥哥,不惜身受家法捶楚……易楚云啊易楚云,你这又是何苦……”
齐晗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剑一般刺头少年的心,何苦?因着这两个字,多日以来对自己身心的折磨似乎都齐齐叫嚣起来,化作热泪
涌出眼眶。他依然不敢抬头,只是说道:“师兄,易楚云在世十四年,却有整整十年如同行尸走肉不谙人事;我知道我是为哥哥
而生,但是从我刚刚懂事起,就只有哥哥对我好,即便他将我推给江观澜,也是为了保住我的性命……过了那十年,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