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齐晗有一点没想到,那就是中州的第三代皇帝,极有可能不但要被直呼其名,若有必要,还有可能在他家先生手里褪了裤子
挨藤条的!
齐慕霄自然是没这么觉悟的,他继续说道:“两年前见到你,我就极欢喜,我三弟弟教出来的孩子,果真不一样;后来知道你竟
是我齐家的人,我就更高兴了,齐氏好歹出了个能让我看得上眼的了!你唤我九师伯,我爱听;但你家先生不在的时候,你能不
能唤我九叔?毕竟齐氏就出了我俩比较有出息!”
对于齐慕霄目中无‘齐氏’的骄傲,齐晗莫名觉得很自豪,却同时也感动于这个外表和内心同样粗犷的亲王大将军,此刻别扭而粗
糙地转着弯想让自己唤他一声‘九叔’。
“九叔。”齐晗很认真地唤了一声。
“哎!”齐慕霄咧着大嘴笑呵呵,随后,他收了手里的药罐,又把一套雪白的中衣放在齐晗枕边说道,“好了,这是我让莫鑫给你找
的一套衣服,你先穿着。膝盖上你自己上药成不成?我怕弄疼了你,就刚才那一阵儿,比你九叔练一个时辰刀还累!”说着,齐
大将军真的抹了抹额上的汗珠。
齐晗笑着坐起身,应道:“是,九叔,晗儿自己来就好,谢九叔。”
“谢啥!”齐慕霄大手一挥,终于恢复了应有的风格,“完了你到我帐里睡觉去,这里是议事的地方,回头我们还商量军事。等你伤
好些,就明天吧,九叔带你到处看看。”
“是,九叔。”齐晗站起身目送齐慕霄高大的身影离开,心里充满了暖意,他坐在床沿上给自己肿胀青紫的膝盖上药,一边忍着疼
,一边想着这次找个机会跟九叔说说暄儿的事。
接下来几天,齐慕霄果真就带着齐晗巡视了军营里的各个角落,从不同军种的训练营到伙房,甚至军械库、粮仓等平时绝不允许
有任何人随意靠近的禁区,一边走,齐慕霄一边给齐晗解说其中种种的关系。
看得出来,齐慕霄读书确实不多,但是他自从清醒之后,这一生只做了这一件事,自然娓娓道来如数家珍;更何况,先生不止一
次说过,上苍并没有薄待这个痴傻的中州九皇子,他在军事方面的天赋和领悟力几乎无人能及。所以这些年来,若非有他坐镇北
疆,中州的天下,不可能如此太平无事。
这一天,齐慕霄带着齐晗来到了里军营数里之遥的一片草原之上,极目望去,北方的春日姗姗来迟,但这里却已经绿草如茵。浓
密的细草挤挤挨挨地生长着,随着微风掀起一阵一阵绿色的浪涛。但奇怪的是,这么好的绿草地,竟然看不到一只常见的野兔或
是飞鸟,碧蓝色的天空下,明明生机盎然的景致,却透着古怪的沉寂。
齐慕霄坐在马背上,马鞭指着眼前这一片疏阔的草原,沉声道:“这里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无人区,也就是数十年来中州和北莽的
战场。你也看到了这些绿草,可是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草会比其他地方长得好,却从来没有野兔牛羊过来吃?”
齐晗转头看着齐慕霄,静等着下文。
“因为这里的草汁里,都带着血腥味儿。”齐慕霄被北方的朔风吹得无比粗粝的脸庞泛着沉痛和悲悯,“所以,即便这里有最好的草
,也没有动物来吃;而没有了野兔牛羊自然也不会再有虎狮狼豹,渐渐的,连天上的飞鸟都会绕开这一片地方,久而久之,就成
了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齐晗沉默着,心也沉着。
齐慕霄继续说道:“晗儿,九叔是真的很赞成你这次追杀阿提莫夏川的行动,虽然北疆有朝廷和你先生共同支撑着,各方面都足
以战胜北莽来袭;可是但凡见过真正的战场以后,没有人希望打仗……”
那天,齐慕霄还跟齐晗说了很多,这个被中州西北百姓称为“战神”的忠亲王,心中对战争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厌恶;可是他又背
着中州皇室的姓氏和十几年来对北疆这片用鲜血浇灌的土地深入骨血的责任,守护着这片辽阔的疆域。
回程途中,齐晗始终落后了齐慕霄几步,仰视着日暮苍茫之下自己血脉相连的叔父伟岸的背影,齐晗心中对和平有了更甚一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