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攸宁无奈道:“那我住宿舍还不是一样。”
虞秉文皱了眉:“那可不行,四个大男人万一发生了什么咋办呢。”
骆攸宁被他这奇特的理由惊得目瞪口呆:“四个大男人还能发生些什么?”
虞秉文虎着张脸:“你这么欠,他们要是晚上把被子往你头上一闷揍你咋办?”
骆攸宁乐了:“我像怕被人揍?”
虞秉文一想,也对,于是又一个借口被戳破了。
他低头深深叹了口气,再抬脸时已经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我就想跟你住,想了好多年了。咱两多不容易啊,现在终于上了大学,还是同个城市,怎么就不能住在一起了。而且要是乔荆回来也能有个地方呆。这房子还便宜,咱两住宿费都能剩一半下来呢。”
骆攸宁想了半响,不由软了口气:“我就嫌他有点旧了。”
“那没事,”虞秉文拍了拍胸,信誓旦旦:“回头我就给你整个新的。”
虞秉文动手能力极强。亲手粉刷了遍墙,贴了墙纸,买来地砖铺得整整齐齐。家具虽多是二手,可也有八九成新,搭配着墙与地面,色调选得刚好。是以等骆攸宁再来看时,整套房子就跟新装修好的一样,明亮整洁。
虞秉文笑得咧了八颗大牙,领着他进进出出反复欣赏,末了如同一只摇尾求食的大狗,眼巴巴地盯着他看:“怎么样,现在满意了吧。”
骆攸宁忍不住笑了起来,勾了他的脖子赠他予深吻。
这是他们第一处新房,亦是唯一一处。
它伴着他们度过了大学四年,漫漫时光同喜怒哀乐尽在期间。
大学毕业之后,虞秉文攒够了钱就将这买了下来。
房产填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手续虽然冗杂,可最终房产证拿到手的时候,虞秉文却乐得不行。
那天天气出奇的晴朗,深冬的太阳已被剥夺了滚热,像一层单薄被褥暖暖铺了满身。
虞秉文问他:“这像不像结婚证,还是自带嫁妆的那种。”
骆攸宁逗他:“谁的嫁妆,你的?还是我的?”
“我的我的,”五大三粗的汉子,咧嘴笑起来傻得不着边际,“我嫁给你好不好?”
骆攸宁想开口说好,可是喉咙却似吞了浆糊,只能发出干涩的气音。
他睡不安稳,梦里都在拼命挣扎。他想伸手摸摸对方的笑脸,可面前的虞秉文脸上陡然攀出了一丝裂纹,那裂纹如丝网,霎时四散而去。所有的影像在那一瞬间随着眼前的人支离破碎。
“算了吧,骆攸宁。我们分手,”黑暗之中,虞秉文的声音冰冷得骇人,他说,“我相我的亲,你追你的人。”
骆攸宁一下惊醒了过来。
屋里黑漆漆的,他不知何时躺回了床上。
他想从床上坐起来,可伸手一撑被褥,却摸到满指湿漉漉。
怎么回事……他迷迷糊糊的想,又是天花板漏水了?
喉咙干涩得发疼,他想起来喝杯水,可没等起身,就听见旁边有微弱的声音。
他侧过头去,才发现旁边还睡着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他,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模糊得像一座起伏的峰峦。
他刚开始以为他在打呼噜,仔细听了才发现对方是在哼歌。
似乎是一首轻快的童谣,反反复复只有一小段。
窗外蝉蛩尽皆歇了声,唯有那单调的音符在耳际盘旋着,不肯离去。
骆攸宁仔细听了很久,也没听出这首是什么。只是他被这声音吵得发烦,听了一会忍不住就抬脚踹人:“虞秉文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又闹个什么劲!”
脚间触到一团阴冷,就似兜头泼来一盆冷水。
骆攸宁突然清醒了,他想起来他口中的那个人——早在一年前已经死去了。
明明是炎炎夏日,可这一瞬间他如坠冰窟。
轻快的小调还在继续的哼着,余光能瞥见身侧的人,那抹漆黑的人影在缓缓地……缓缓地坐了起来。
他还在哼歌。歌声越来越来越清晰,尾音越来越低沉,婉转的童谣在他喉间仿佛变成了葬礼上的丧曲,咿咿呀呀,满是哀怨。
骆攸宁伸手想按亮床头的灯,他手指哆嗦得太厉害,按了好几次那灯才颤巍巍的亮起。
而就在光亮充斥满半间卧室之时,那灯又倏然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