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因为有人相伴,骆攸宁入眠很快。乔荆转身的功夫,床上人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他关了灯,轻手轻脚回了书房。
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完成,时间已经溜达到了凌晨两点。
乔荆关了屋里屋外多余的灯,只留下廊道一盏。
他是准备回屋睡觉的,然而却又听见了敲门声。
叩——
尽管对方敲得很轻很缓慢,可那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仍然清晰可闻。
停了之后,隔不到一下又接着响了起来。
叩——叩——
声轻而缓慢。好像敲门的那只手很是无力,又或者屋外敲门的人正在胆怯。
乔荆透着猫眼看出去,廊道漆黑一片,感应灯都不屑亮起。
乔荆打开门,门边蜷缩着一抹高大的人影,窗外路灯照进来,它就像鞋架投落的阴影。
乔荆看着它,谁都没有说话。
隔了片刻,才听乔荆低声道:“他一直很想你。”
黑影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就似一尊静物。
乔荆问他:“你明知道他最怕这些,何苦总去吓他。”
黑影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影子微晃,向内蜷缩得更紧。
乔荆静静看了他许久,回屋重新掩了门上锁。
幽冷的路灯自窗外入侵圈出小片属于它的领地。
黑影动了动,缓缓长起身来。
那是一个高大而模糊的人影。
月华也透着窗姗姗而来,流光灯影融聚一处,透过人影漏了满地清辉。
第六章
乔荆当选高一年六班学习委员的时候,正是台风过境的前一天。
明明已过立秋,秋老虎仍执拗着不肯走。台风似来赶赴它最后的约会,领着千军万马从西北太平洋上汹汹而来。
暴雨是台风的好伙伴,两者狼狈为奸,预备携手碾压过境。
台风休假更得注意安全。班主任为此临到自修课特意在讲台上耳提面令重复了好几遍,末了班会总结,顺带一提新班委的任命。
一长串任命之后,临到学习委员时,那个戴着黑框眼镜高瘦的男孩一下站了起来,他推了眼镜:“老师,我不想做这个班委。”
班里一静,顿时有人起哄大笑。
哪个学生巴不得做班委,这倒好,居然还有当面推拒的。班主任一拍桌面压了底下窃窃私语,耐着性子又劝他:“学习委员帮助同学一起进步,不好吗?”
乔荆道:“我没那本事。”他顿了顿,又道,“我的成绩还不够好。”
他话音刚落,整个班顿时更热闹了。高一摸底考全年级前五的优等生居然在说自己成绩不够好,有男生疯狂鼓掌、也有吹口哨的,更有趁机讲悄悄话议论的。
正逢放学铃声响,那一窝蜂的乱顿时随着铃声闹得更开了。
“好学生就是任性,”虞秉文转着手里的圆珠笔,随手在课本上画了个猪头,百无聊赖之际又拿笔头戳了戳他的同桌,“唉骆宁宁,待会下课我们去吃烧烤吧。晚上来台风,我一个人在家害怕,跟你妈说下来我家睡去。”
骆攸宁蒙头趴桌睡了一下午,这会刚刚被闹醒。一头短发被他自己拱成了鸡窝,顺了半天都没捋平来,他一脸发蒙,想了想才道:“不去不去。晚上我要回家玩游戏,明天放假今晚我能解个禁。”
“屁!”虞秉文怒了,“玩游戏有你哥我重要?”
骆攸宁莫名其妙瞅了他眼:“我一周就只能玩一个晚上,你家我想去就去,你说哪个重要?”
虞秉文被他说没了理,只好道:“那来我家玩。”
骆攸宁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傻啊,你家网线都被你爹给断了。”
虞秉文说不过他,最后只好使出绝招:“我是瞅我爹租了片藏柜子里。”
骆攸宁瞅着他狐疑道:“哪种片?”
虞秉文朝他挤眉弄眼:“那种。”
“那……”骆攸宁深深思考了片刻,拿出了壮士断腕的决心:“那还是去你家好了!”
班主任最终有没有换其他人做学习委员,骆攸宁和虞秉文是不得而知。他俩商量完,刚好正式下课。一群人便如脱缰野马,拎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四散而去。
台风前的天气其实还算晴好。
晚有夕阳迟迟未落,余晖照得层层积云,如龙鳞叠叠铺展,延漫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