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有未爬出棺材的活尸,李焱顺手解决掉几个,一路边滑边爬,快速来到坑底。
跟南疆那处不同的是,坑底不是只有一个浅洞,而是将圆环岩壁做成了牢笼,立着数盏油红玉做燃料的石灯。
“来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漆黑的牢笼间传出,李焱吓了一跳,顺着声音慢慢走过去,幽火随之照亮周围。
面容枯槁的常闻坐在其中,身旁是冒着汩汩黑气的狐尾石像。
“是……你……”李焱这时发现,常闻脸上血迹斑斑,双眼已被挖空,神色是无尽的疲惫,一看便知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你想笑我自作自受吗?”常闻张了张嘴,却是笑不出声,“我是自作自受……但我的看法确实是对的,确实是对的……”
那狐尾石像上缠着黑锁,锁链一直延续到常闻的袈裟中,模样倒是与寒净寺内层的锁链一样,只是非常细小。
“你……”李焱大概有点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当日,常闻几乎被胡二娘的咒术铁锥所杀,间隙李飞蒲劫走了常闻,想必是幕后之人仍需要寒净寺的锁链来压制解封的石像,所以将其囚禁在此;而常闻此时的状态,已然是被石像外泄的邪气侵染了。
常闻侧首,其宽大的耳垂似乎在仔细辨认李焱的声音,“啊……你是那个……你不是那只妖怪……”
“你要找的是常明瑾吗?”
“是谁也无所谓了……”常闻颤颤巍巍站起来,身后拖着石像,走到牢笼前,“是谁也好,我撑不住了……”语毕,常闻惯用的金刚杵从袖子中掉落下来,“到佛祖座下,我自会辩清我的道,我的看法确实是对的,确实是对的……”
李焱走上前去,常闻马上捡起掉落的金刚杵,宝贝一般捧在胸口。
“是我的!”
常闻嘶哑的声音吓了李焱一跳,眼下到底怎么做他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法尚应舍,何况非法……”常闻笑着,扯开衣袍亮出胸膛,那黑锁竟是从其胸骨中冒出,如毛发自然生长一般,并不见皮肉伤痕。
“我带你出去吧,”李焱有点着急了,上面的战况不知怎么样了,眼下他并没有时间跟常闻盘问许多,常闻话中意思,让李焱直觉他们能够无意间进入,或者如常明瑾所说“闯入”这里,应该是常闻暗中做了手脚,但是眼下最要紧的是带着石像逃出这里。“有什么事出去再说,你现在这样就是被石像控制了……”说着,李焱照着旁边较细的牢笼石柱上踹了几脚。
常闻对李焱所作不为所动,捧着金刚杵,跪下来。
“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李焱恍然想起,这不是五尾狐最后说的话吗?
常闻将金刚杵插进胸中,割开皮肤血肉,从身体中取出一朵琉璃莲花,那黑锁正是从莲花中心所出。
“你……”李焱一脚踹开几座石柱,爬进牢笼里面,搀着常闻,“你怎么回事?!”
常闻朝李焱举着琉璃莲花,“我舍不掉这筏……我舍不掉这法……”
李焱捂着常闻的伤口,伤口并没有多少血流出,常闻却是急速衰弱下去,仿佛支撑至今都是这朵莲花之故,“你后悔了是不是?你根本就是不想活了,你杀了本元大师你后悔了是不是!”
“我不悔……我生为修罗恶鬼,我身处地狱,我……”常闻睁着空洞的眼,已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那莲花在幽火的照耀下,却是没有染上妖异的火光,通体晶莹泛着柔和的七彩光华,这洞穴中的黑暗就如惧怕一般,不曾靠近它分毫。
“我如此三根不善,师父为何收我……既然收我……又为何不度化我……”常闻脸上表情是极致的凄惨,“我舍不掉这筏……我舍不掉这法……”
常闻越说越快,李焱知道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但常闻如此自怜,在最后这一境地竟还不顿悟不放手,也实在让人失望。
“明王不镇妖魔、菩萨不度苦厄……众生蝼蚁……修罗炼狱……恶鬼魔兽……”常闻死死抓着那莲花,死死抓着李焱的胳膊,“我见众生苦,众生不见法……妖魔在世……妖魔在心……何处成魔……何处成佛……”